「量子號」上的會議室里，隨艦科學軍官道：「這東西確實有些奇怪，它的表面是全封閉的，發動機的噴口呢？」

  「可它的發動機確實能發光，這都是曾經觀測到的……」

  艦長抬手制止了大家的討論，繼續會議的進程，他對丁儀道：「丁老，對您的考察，艦隊是這樣安排的：

  「當水滴進入『會晤號』飛船後，您也將乘坐穿梭機登船。

  「『會晤號』的模型您應該見過，那是一艘剛剛改裝後的全自動化小型飛船，是專門用於這次歷史性會晤的。

  「飛船只有一個大型艙室，您要先對水滴致以問候，然後才可以進行零距離考察。

  「而且您的考察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分鐘。」

  艦長微笑著解釋道：「這畢竟是一次外交事件，以後水滴就留在太陽系了，我們想怎麼研究，就怎麼研究。

  「這位是西子少校，她將代表亞洲艦隊全程陪同您完成考察。」

  一名年輕的女軍官想丁儀敬禮。

  丁儀瞥了少校一眼：「怎麼還有別人，我一個人去不就行了？」

  艦長再次賠笑道：「丁老，我們得按照外交流程來，您在完成考察後，還要進行一些外交活動。」

  丁儀皺著眉頭：「可是她太年輕了。」

  西子微笑道：「丁老，我是亞洲艦隊科學部的教授，隨同您考察是我的責任。」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 安卓蘋果均可。】

  艦長又道：「陪同您的共有四個人，另外三人分別是歐洲、美洲、pdc派出的軍官，他們很快就要到本艦報導。

  「丁老，這裡要重申一點：按照聯合艦隊會議的決議，第一個直接接觸目標的一定是您，然後才能允許他們接觸。」

  「無聊。」丁儀搖了搖頭：「人類在這方面一定兒沒變，熱衷與追逐虛榮……不過你們放心，我會照辦的。」

  接著他還是對西子的事不放心：「太危險了。」

  艦長卻直接打斷了這個話題：「丁老，您現在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在出發考察前，您一定要保持足夠的精力。」

  丁儀無奈地收起自己的菸斗，準備離開時，他又看了看懸浮在自己面前的「量子號」指揮官們。

  他們都很年輕，在丁儀眼中還都是孩子。

  現代的基因技術讓他們看上去都那麼優雅和完美，從艦長到上尉，嚴重都透出神明般睿智的目光。

  丁儀內心的什麼東西被觸動到了：「哦，我想說……」

  他的兩手不知所措地亂舞著，任菸斗飄在空中：「我想說，孩子們啊，這些天來，你們對我都很好。」

  「您是我們尊敬的人。」一位副艦長道。

  「哦，所以，我的真的有些話想說，只是，……一個老東西的胡言亂語，你們也可以不把它當真。」丁儀自己都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他還是堅持遵從自己的內心道：

  「這艘飛船要達到最高的加速度，這裡的人好像都得……都得浸泡在液體裡。」

  艦長提醒道：「是深海狀態。」

  「深海狀態。」丁儀似乎又猶豫了一下才道：「在我出發進行考察後，『量子號』能不能進入深海狀態？」

  軍官們驚奇地互相對視著，艦長問：「為什麼？」

  丁儀的雙手又亂舞起來：「反正這麼做也沒什麼損失對吧？你們知道，我感覺不好。」

  說完這話，丁儀突然沉默了，就好像是一個在玩鬧得很開心的孩子，突然變得木訥。

  接著他也沒有道別，抓過自己的菸斗便要離開。

  剛走到會議室門口的時候，丁儀又突然轉過頭來道：「物理的道路，還很長很長呢，我是走不到盡頭了。」

  這句話一時間讓軍官們面面相覷，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丁儀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他突然感覺這次跟三體星人所謂使者的會面，到處都透著一股不對勁。

  可是具體哪裡不對勁，他又實在說不清楚。

  之後丁儀一直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直到西子來通知他可以出發了。

  同時西子還說：「艦隊同意了『量子號』和附近的『青銅時代號』進入深海模式的建議。」

  丁儀突然覺得稍微鬆了口氣：「好，好，我們出發吧。」

  幾乎是在萬眾矚目下，丁儀和四名軍官乘坐穿梭機登上「會晤號」。

  進入「會晤號」，是一個經過了裝飾的簡易大廳，看上去很莊重。

  水滴就按照流程，懸浮在朝向太陽系外側的位置，近距離觀察水滴，丁儀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它的造型實在太完美、太流暢了，給人一種比直線更直的線，比正圓更圓的圓一樣的感覺。

  完美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西子的眼睛都濕潤了：「像一滴聖母的眼淚。」

  她的話光速從「會晤號」傳出去，先是在聯合艦隊，三小時後在整個人類世界引起了共鳴。

  這一刻人類對三體星人那個遙遠世界的陌生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認同感。

  是的，在寒冷廣漠的宇宙中，同為碳基生命本身就是一種緣分，這個緣分讓人感受到一種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愛。

  任何敵意的鴻溝都是可以在這種愛中消弭的。

  但丁儀卻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我看到了另一些東西。」

  接著在西子的提醒下，丁儀只好先對這水滴說了幾句問候的話，然後他迫不及待得上前道：「它能光滑到什麼程度呢？」

  西子從航天服的口袋暗處一個圓筒狀的可攜式顯微鏡，把放大倍數調到了一千倍。

  水滴被放大後的表面還是光滑的鏡面。

  丁儀道：「把度數再調大十倍。」

  水滴被放大後的表面依舊是光滑的鏡面。

  「調到十萬倍！」

  他們看到的依舊是光滑的鏡面。

  「一百萬倍！」

  光滑鏡面。

  「一千萬倍！」

  在這樣的放大倍數下，已經可以看到大分子了。

  可是，水滴表面依舊是光滑的鏡面。

  「會晤號」上安靜了好幾秒鐘，丁儀才道：「真是狂妄的力量展示啊！」

  這個時候西子他們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其中一名中校問：「這真的是一個使者？」

  「當然是一個使者，」此時丁儀是最冷靜的，他的感覺自己的思維從未有這麼敏捷：「不過它給人類帶來的卻是另一個信息……」

  「什麼？」

  丁儀冷冷地道：「毀滅你，與你何干？」

  又是一陣死寂，丁儀突然說：「快跑！」接著他揚起手，聲嘶力竭地大喊道：「傻孩子們，快跑啊！」

  西子驚恐地問：「向哪兒跑？」

  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