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山美麗的星空躲在滿是細密火山灰的大氣層後面，現在根本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幾顆比較亮的星星。

  如今基地里已經到處是燈光，機場已經不像原來那樣漆黑一片。

  從這裡還能看到遠處的山間裡也有些燈光，在半年前那些燈光還不存在。

  自救派的到來，終於讓這裡有了些文明的光芒。

  姜宇跟章北海在機場裡邊走邊聊，姜宇問：「你今天看了一天，有什麼感想？」

  「這裡太貧窮了。」章北海說出了最直接的感受。

  姜宇又到：「我是說對於自救派的施政，你有什麼看法？」

  章北海深深地看了姜宇一眼才道：「不管是自救派成員，還是執政府的工作人員，都跟當地人有很大的疏離感。

  「不是說基層人員不認真工作，總覺得他們沒有把當地人當做自己人，所以只有利用沒有愛護。」

  姜宇心說：章北海這雙眼睛是真毒啊！

  這個問題姜宇也是最近才發現，想到此處姜宇感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雙方觀念差得太多了。

  「就好像是一個現代人去領導一幫明清時候的人脫貧，別指望當地人能理解你的用意。」

  這個問題只能等學校里的學生成年後，才能得到一定的改善。這個過程沒有個二三十年是不會有什麼改觀的，不過好在姜宇有的是時間。

  簡單聊了幾乎，章北海說到了正題：「我父親組織了一個小型的學者聚會，常偉思向父親推薦了你，說你在人文方面有非常獨到的見解。

  「可惜你沒辦法參加那個聚會，只能讓我來跟你談一談。」

  姜宇問：「什麼類型的聚會？」

  「研究人類與三體星人科技上的差距，研究人類社會的未來。」章北海道：「在聚會上對人類未來的推算始終有些失真，所以想要請教你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姜宇琢磨了一下才問：「四個世紀後當三體星人來到地球，我們能不能有一戰之力？」

  「完全沒有！」章北海很乾脆地道：「如果沒有智子的話，在生存壓力下還有這個可能。

  「但是智子給我們預留的科技上限，讓我們在這四個世紀裡的科技方面不可能發生根本性的改觀。

  「不過根據參會人員推測，我們應該能發展出可以進行行星系之間航行的交通工具，這也意味著，人類的火種將會傳承下去。」

  姜宇笑道：「這可不好說。」

  他收起笑容琢磨了一下才道：「我最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個人決策的優勢與集體決策的優勢。

  「在面對外星人文明的生存壓力下，個人決策的優勢明顯，可以集中力量辦大事。

  「可是當今世界主流的價值觀卻提倡集體決策、張揚個性，如果我地推測沒錯的話，只要三體星人的壓力還在，人類內部關於個人決策和集體決策的矛盾和分歧就不會停止！

  「甚至人類世界會出現一個巨大的割裂，在今後一段時間，人類有共同的目標，會悶著頭備戰。

  「但這樣的情景應該長不了，因為人類從來就不長記性，可能過個幾十年就忘記了三體星人的生存壓力，覺得備戰的日子太苦。

  「這個時候就會出現一個大割裂，而且支持集體決策的人，一定會取得勝利。

  「這不是我瞎猜，而是因為人類的惰性使然。」

  章北海聽得很認真，姜宇的想法，果然跟聚會成員里其他教授的想法有些不同。

  姜宇抱著膀子，看著遠處的大山的影子繼續道：「拯救派雖然在方法上出了問題，但是他們對人類的總結卻很到位。

  「沒記性；有惰性；

  「這是人類的天性，在未來也幾乎不可能有什麼改變。

  「我個人對人類的總結還有：人類總是喜歡矯枉過正。

  「未來人類開始備戰後，一切有爭議的聲音都會被無視，人類的大量的財富消耗會讓人類文明的成就發生倒退。

  「只要日子不太好過，人類就會開始反對這樣的生活，到時候人類的經濟一定會變得很困難，再趕上像現在這樣的荒年，後果不堪設想。

  「或許人類所面臨的窘境，會超越自古以來歷次的大蕭條。」

  「久而久之矛盾積累起來又會發生矯枉過正，人們會完全不把三體星人的生存壓力當一回事。

  「集體決策的特點是沒有最高責任人，小決策出了問題可以找到負責人，大決策出了問題反而無人負責，那時候可能會出現一個很不負責的時代。」

  姜宇說完這番話幾秒鐘之後，章北海才感嘆道：「沒想到您對人類的未來思考地這麼透徹！」

  「這個國家太小了。」姜宇笑道：「我建立的政權更小，讓我這個最高決策人可以思考很多問題，比之前做老師的時候空閒都多。」

  章北海又道：「我會在之後的聚會上闡述您的觀點。」

  姜宇微笑道：「如果其他學者有什麼反饋，也請告訴我。」

  ……

  彼得是個英國人，在英國的時候他的日子過的很拮据，來到殖民地後他卻陰差陽錯成為了獅子山總督的官員，負責跟當地的地主進行溝通。

  今天他接到了一個命令，去山區里，請姜宇到弗里敦參加宴會。

  之前那場暴動彼得略有耳聞，聽說山裡面死了很多人。

  現在東部省的山區僅剩兩個地主了，這兩個地方勢力有些複雜，他們是獅子山南部的國家賴比瑞亞扶持的勢力。

  當年內戰的時候就是兩塊硬骨頭，讓政府軍付出過不小的代價。

  此次宴會正是這兩個地主請求召開的，他們遠遠地見過東亞投資公司（自救派成立的跨國公司）的武裝力量，武器先進，人員訓練有素，精銳到足夠讓這兩個地主瑟瑟發抖。

  於是總督希望姜宇去弗里敦，重新規劃獅子山的勢力範圍。

  進入山區前，彼得還以為會時常遇到當地人的械鬥，結果他卻看到了從未有過的秩序。

  修路、種地、工廠都運行地井井有條，並非總督設想的那樣一團亂。

  這讓彼得感慨：「這應該是獅子山如今最強的軍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