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彤對姜宇的解釋是：「這是我一個朋友，他也很仰慕您的大名，想趁著這個機會拜訪您。」

  丁儀「哦」了一聲，便讓大家進門。

  房子是一套嶄新的三居室，姜宇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還沒怎麼裝修，也沒什麼家具和陳設，寬大的客廳顯得很空，最顯眼的是客廳一角擺放的一張撞球桌。

  丁儀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買太多家具。」

  他顯然有些準備不足，只預備了兩把椅子，只好從別的房間拿出來兩個小板凳給攝影師和姜宇坐。

  姜宇也沒太在意，他跟許多學者打過交道，一般而言，在學術上有很高成就的人，在生活上往往總是一團糟。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少有人能把生活和事業都兼顧起來。

  「沒關係的，」沐若彤微笑道：「我們開始吧。」

  丁儀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好。」

  沐若彤打開錄音筆：「丁博士，據我了解，最近的粒子對撞實驗，似乎出現了一些不盡人意的結果？

  「許多物理學家都表現得很反常，甚至有很多人說物理的一切規律都不復存在，這是什麼意思呢？」

  丁儀回答道：「何止是不盡人意！簡直是令人絕望的結果。

  「幸虧政府及時封鎖了消息，不然這些實驗結果一定會摧毀物理界的所有信心！」

  老老實實坐在小板凳上的姜宇微微一愣，事態有這麼嚴重？

  丁儀突然起身對沐若彤道：「為了更好的說明對撞實驗的結果，我們來做個實驗。」

  他走到撞球桌旁拿起球桿：「我跟我女朋友很喜歡打撞球，因為這會讓我們聯想到加速器中的粒子碰撞。」

  說著話他拿了黑白兩個撞球，把黑色撞球放在洞口旁，把白球放在距離黑球大概十公分的位置，然後他擊打白球很輕易就把黑球打進球袋裡。

  「很好，來，我們把球桌換一個位置。」丁儀招呼一臉茫然的姜宇，兩人抬起沉重的球桌，將它搬到客廳靠窗的一角。

  放穩後，丁儀從球帶內掏出剛才打進去的黑球，將它放到球洞邊，又拿過剛才的白球，再次放到距黑球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又是很輕易把黑球打進了球袋裡。

  「搬！」丁儀抬手示意，姜宇再次幫他抬起球桌，搬到客廳的中央。

  這次不僅姜宇一臉茫然，沐若彤也覺得丁儀的行為有些奇怪，只有攝像師盡職盡責地一直在拍照。

  丁儀又將黑白兩個球擺放到同樣的位置，然後再次輕易得將黑球打進球袋裡。

  然後丁儀問大家：「剛才這個實驗你們得到了什麼樣的結論？」

  姜宇苦笑道：「撞球桌挺重的。」

  丁儀「哈哈」大笑了兩聲：「你倒是挺幽默。」接著他把視線瞄向了沐若彤。

  沐若彤也苦笑道：「抱歉，我學的是文科，對實驗過程不太熟悉。」

  「我嘗試說一下吧。」姜宇道：「在剛才的三次實驗中，有不變的因素：兩顆球的外形和質量沒有變化；以球桌為參照物的話，兩顆球的位置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變化了的因素是：三次實驗中球桌在不同的位置。

  「總結起來，球桌的變化並不能影響兩顆球的碰撞結果，雖然球桌在不同的位置，但是球的相對位置沒有太大變化，所以三次都進球了。」

  丁儀點點頭：「聽起來你也沒做過物理實驗，不過描述很恰當，你應該也是做某些研究的學者。」

  不知道為什麼，姜宇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丁儀在街頭上擺攤算卦的畫面。

  丁儀拍了一下手又道：「對我們來說，這樣的實驗結果才是合理的結果對不對？」

  他從口袋裡摸出了菸斗，問沐若彤：「介意我抽菸麼？」

  沐若彤微笑著擺了擺手：「這是在您的家，請您隨意。」

  丁儀一邊往菸斗里裝菸葉，一邊道：「可是最近粒子對撞機的實驗結果，卻很不合理。」

  他把煙點上：「明明實驗條件一模一樣，但是卻得到了不同的結果。」

  姜宇突然想到，那天在作戰中心開會的時候，白教授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是當時姜宇並沒太明白白教授的意思。

  今天有了剛才丁儀設計的撞球實驗，姜宇才明白著意味著什麼：「這不對啊！」

  他皺著眉頭道：「我記得粒子對撞實驗，是研究微觀物理的代表性實驗。

  「同樣的實驗條件，但是得到了不同的結果，這意味著微觀世界處在極度混亂當中？

  「那麼由微觀組成的宏觀世界為什麼還是有序的？不像微觀那麼混亂？」

  丁儀抽了口煙苦笑道：「你知道物理界的問題出現在哪裡了吧？那些實驗結果意味著，物理規律在時間和空間上不均衡。」

  姜宇趕緊問：「這又意味著什麼？」

  丁儀含著菸斗木然道：「這就意味著宇宙普適的物理規律不存在！」

  姜宇感覺自己身上的毛孔都要爆炸了：「宇宙沒有規律的話！宇宙也將不存在！可是……」

  丁儀笑出了聲：「對啊！可笑的是宇宙是存在的，而且它存在得好好的。

  「這就像是有一群最滑稽的小丑，在扇我們耳光一樣！」

  他頓了頓又道：「你不是物理界的學者，都受到這樣的震撼，我們這些人該如何自處？」

  姜宇像是脫力一樣，坐到自己的小板凳上，一切的規律都有這麼大的不確定性，自然界、這個世界還有研究的意義麼？

  過了良久姜宇才冷靜下來，他見沐若彤還有些困惑，顯然還沒太搞清楚姜宇在驚訝什麼。

  而丁儀在一個勁的抽菸，似乎不願意回答任何問題了。

  姜宇便起身，把一白一黑兩個撞球擺在跟實驗時差不多的位置：「想像一下，這是兩顆飛速相撞的粒子。

  「它們第一次相撞的時候，白球把黑球撞進了球袋裡。

  「第二次相撞的時候，同樣的力道和角度，白球向前滾動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了天花板上，沒有擊中黑球。

  「第三次相撞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力道和角度，結果黑球沒有進洞，白球卻進洞了。」

  沐若彤張大了嘴，她也明白過來這樣的事有多可怕。

  「我們已經習以為常的常理，竟然慌亂不堪，根本就沒什麼規律。」姜宇道：「就像《三體》遊戲中的亂紀元……」

  說到這裡，姜宇像是從睡夢中猛然驚醒，他問丁儀：「丁博士，有沒有可能，這個實驗過程被人有意的影響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