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一變,由輕快到莊嚴肅穆。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大樂,畢竟只是接待一個蕭氏門客而已。
霍山已經喝了不少酒了,臉頰紅撲撲的,不過還沒醉。
他可是浮幾大白高濃度酒精的狠人,這才哪跟哪?
借著酒勁,又開始裝x了,「既醉以酒,爾餚既將,君子萬年,介爾昭明。」
什麼意思呢?
美酒已經飲醉,尊君的食物如此的美味,(作為報答),祝願君子福壽綿綿,永葆你的英明智慧。
很美好的願景。
這就算是華夏人刻錄在骨子裡的風雅吧,即便是個殘暴的武夫,也知道國人的浪漫。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子微也是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祝福你,你不得態度好一點?
韓靈兒卻一個人坐在左席上,看著兩個演員,大型飆戲現場。
用銅削割著肉塊,默默的吃著,並不妨礙兩人。
秋後的獐子,身上有一層脂肪,肥美細膩,味道很特別。
眼睛卻不停的在堂上亂飄,她在感受,周圍的氣息,有沒有摔杯為號的可能。
當然了,這個時候的窯控溫不夠,燒出玻璃質地的瓷杯很難,也沒有富裕到隨便摔的地步。
會不會摔青銅鼎?這更不可能。
不過這都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如此嘈雜的環境韓靈兒聽不見刀斧手的呼吸。
看起來,武俠小說都是騙人的。
宴會到了最火熱的時候,子微走下堂來,跳了一曲舞助興。
不要誤會,在上古時期,舞蹈可不是優伶的代名詞,也不是女人的專屬。
還別說,這子微剛毅的舞蹈,帶了點原始的樸素,倒是很有一番風味。按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靈魂舞者。
「善!」
霍山和著音樂,給子微打著拍子,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這一曲便是月上柳梢頭,很晚了。
舞罷,子微也是在主座緩了好久,方才喘過氣來,連說歲月不饒人。(紅血人是會老死的)
k歌完畢,開始正事。
子微手一揮,樂師撤走,庖廚退下。
頓時整個空蕩蕩的宴會上,只剩下兩男一女。
三個人都不說話,剛才的火熱一下蕩然無存。只留下青銅燈盞里撩動的火苗,舔食著黑夜。
霍山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下。
「祭司大人,」拱手,率先打破了尷尬,平靜地說,「我蕭氏有點生意找你。」
「生意?」子微晃了晃手裡的杯子,揣著明白裝糊塗。
蕭氏是做什麼的,他還不明白嗎?
商國蕭氏,兩大營生,販鹽販人。
鹽好說,蕭城有一大片鹽田,從蕭氏受商王封地開始便有的營生。
販賣奴隸,這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生意。
奴隸貿易在商國並沒有律法禁止,但是蕭氏的奴隸貿易的貨源不乾淨,他來自東和南兩個方向的殖民開拓。
這奴隸怎麼來的,自然是從王軍俘虜里掏出來的。
這就相當於損害了王的利益,朝歌發動一次戰爭損失一批人,就指望這些奴隸來補充人口,卻2/5進了六族的手裡。
上三代王,都將征服戰爭放在了徐夷和南夷兩個方向,蕭氏自然聞著血腥味往東面走。
從帝乙開始,西岐崛起,對周人的打壓,西面的戰爭奴隸更多了,蕭氏自然需要在西鄙開拓貨源。
不過對於祭司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奶酪就那麼大,本來祭司一個人都吃不飽,現在來一個壯漢,祭司能答應?
這也是為什麼城門見到霍山,祭司的評價是找死。
「子微大人~」
「嗯?」
「藍血人!」
所有的奴隸流通,唯一不能流通的就是藍血人。這屬於國家管控資源,誰動誰死。
「是跟錢有關係呢?還是跟我們有關係?」子微眯著眼睛,盯著霍山。
(你說的是生意呢?還是說我?)
「都有關係!」霍山一口確定。
「莫非他在丘城?」
停頓。
「在也不在。」身體後仰,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要說你藏了,你就是藏了)
「可這藍血人,他在哪呢?」霍山看了一眼韓靈兒。
韓靈兒迷迷瞪瞪地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麼。
「祭司大人,你知道嗎?」霍山眼睛卻看得是韓靈兒。
「知道。」子微晃了晃手裡的酒爵,已經有了殺意。
「請祭司跟我聊聊!」
「聊聊,」韓靈兒終於是接上了一句話。
兩人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子微。
子微一皺眉頭,心生一計,「此人盤踞丘城周邊交通要道,明白嗎?」
手一攤。
「不明白~」韓靈兒是真的不明白。
「我是做什麼聲音的。」看著霍山。
韓靈兒心直口快道,「小半個西鄙的奴隸都是祭司大人在販賣。」
「錯!」子微一抬手,鏗鏘有力,「我不過是給商王當跑腿的,而且是其中一條腿。」
「所以商王到底有幾條腿?」
「三條?」韓靈兒伸出三根手指,疑惑地說。
左右中,三條。
「對啊。」霍山一攤手,管你說幾條,我都說對。
「祭司大人還是條大腿?」
「對,是條大腿!」子微一派几案,哐當一聲,將右腿砸在了桌上。
霍山和韓靈兒頓時嚇了一跳,這還是謙謙君子?
「但是我這條腿斷了」啪~手掌一拍,「斷了!」
「斷了!」霍山驚愕。(裝的)
「怎麼斷的?」韓靈兒掄了倫眼睛,太用力了?
「十回,八回藍血人劫走了藍血奴隸!」子微眯著眼睛,「他們連紅的土著都搶。」
霍山迷糊了。
藍血人確實搶藍血人,但是這件事是霍山在操作,他都沒到西鄙,劫道沒劫道他還能不清楚?
子微想把藍血奴隸的去向,交給根本子虛烏有的藍血人組織。
另外子微也拿不準,霍山到底知不知道他抓了個藍血人。
「你想想,這藍血人手裡有多少奴隸!」
「那這個藍血人很富有啊,」韓靈兒看了一眼霍山,「還有這種事情?」
「所以你們要奴隸,要藍血的紅血的,去剿他,要多少有多少。」子微報腹,鎮定地看著霍山。
霍山卻陷入了沉思。
昨天,他在寺門見到的那個賣冰塊的小女孩,告訴他作家就在宗廟裡。
只是這種太容易得到的消息,反而讓霍山有點懷疑,畢竟這有沒有可能是一個套,尚未知曉。
現在這個子微給霍山的印象是非常狡詐,反而有點懷疑作家到底在不在祭司手上。
「我們沒那個本事去抓藍血人,但是可以跟祭司談點小生意,」韓靈兒立馬起來打圓場,「要是祭司有藍血我們也可以幫忙出手一下。」
開什麼玩笑,他們就是藍血人,這怎麼抓。
「哈哈哈~」子微揚天大笑,「那就不要怪我,就怪你們沒出息。」
霍山皺著眉頭,思考著。
「我還可以幫你們一個忙,」子微將腿收了起來,「我出軍隊,出奴隸,走一遭,當誘餌。」
韓靈兒皺了皺修眉,這怎麼接,祭司非要去剿那個子虛烏有的匪。
「你出多少?」韓靈兒弱弱地問道,「八十?」
「不」,豎起食指,搖了搖,「我出一百八十!甲士50,奴隸58。」
「出的多,掙得多!」
韓靈兒更迷糊了,來真的啊?
啪!
霍山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辦他!」
「不就是藍血人嗎?我們把那些奴隸搶回來,分了!」
???
「我們幫祭司將這條腿接上!」
韓靈兒眨巴眨巴眼,「事成之後三七分成!」
「怎麼說呢?人家祭司出人出力你就給他三層?!」霍山雙臉通紅,一聲憤怒。
「怎麼也得是五五分帳!」
祭司一攤手,「夠硬!」(敬酒不吃吃罰酒!)
「硬嗎?!」
「硬!」
「祭司高!」
「不不不,你又高又硬!」
到這個份上,祭司根本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他想自己做掉霍山。
「喝!」
霍山端起酒杯就是猛灌一口!
「人我出了,我憑什麼相信你,可以搞定得了藍血人?」
這算是給霍山一個警告。
「容我問祭司你一個問題,」霍山沉吟一下。
「問!」子微自信。
「藍血人能劫你的道,為什麼沒折你的金枝呢?」
子微冷笑一聲,「我那金枝樹下,三個甲士,四班顛倒,五個暗哨,十分穩固。他怎麼敢?」
「啪!」霍山一個響指。
咻一箭,穩穩地扎在地板上,箭頭上掛著「金枝」。
「看見了嗎?」
祭司臉上一沉就要滴出水來,這是跟他亮了刀子!
折下金枝意味著,按照禮法需要進行決鬥,這就算是威脅到了他生命了。
祭司手裡的杯子緩緩的抬起。
韓靈兒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
到最後的時候,祭司還是緩緩地將這個青銅酒具緩緩的放了下來,估計是太貴了的緣故。
「好,好!好!」祭司連說三個好,一個比一個狠,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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