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爾卓德可沒有九年義務教育。

即使是部族的長老，也大多只是經驗比較豐富而已——他們缺乏足夠的知識傳承，邏輯能力和判斷力全憑個人主觀感受。

這種情況下，為了能夠打動這些長老，為了能夠說服麗桑卓，艾希精心準備了一場演講——我有一個夢想。

「我有一個夢想，當冰雪消融的時候，拉克斯塔克平原上的弗雷爾卓德人不會為了一塊土地的所屬大打出手，戰爭不是春天的主旋律。」

「我有一個夢想，當季風溫潤之時，弗雷爾卓德次大陸的港口中，滿是來自瓦羅蘭各地的船隻，凝霜港、格拉澤港能夠成為像皮爾特沃夫一樣的貿易之都。」

「我有一個夢想，當收穫的季節來臨，辛苦種植的作物不會毀於戰火，人們放下刀劍，拿起工具，將辛苦勞作的收穫收藏起來。」

「我有一個夢想，當艾維尼亞的寒風吹落大雪，能夠享受冰雪節的不僅是爐鄉，而是所有辛苦了一年的人，所有人能夠在這時候開懷暢然，強壯的人展示自己的勇武，老人和孩子則拍著手，應和著弗雷爾卓德尚歌。」

「我有一個夢想……」

「我有一個夢想……」

艾希用自己獨特的、空靈的、充滿了親和力的聲音，努力地描繪著自己的夢想，試圖用語言和聲音，勾勒出她夢想之中的弗雷爾卓德。

這裡沒有無休止的戰爭，沒有可怕而血腥的殺戮，沒有凍餓而死的孩子，沒有為節約糧食而主動離開部族的老人。

所有的弗雷爾卓德人總能團結在一起，冰原上的旅者總能得到好心人的救助，強者用於挑戰而非凌虐弱小，弱者努力鍛煉而非一味臣服。

艾希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當她的母親死在一場叛亂之中的后，失去了母親的小艾希第一次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這個世界，如今轉眼之間已經是十幾年，但艾希的願望卻從未改變。

在中立部族的長老們面前，艾希彷彿是一個孩子一樣，向所有人講述著自己能想到的、弗雷爾卓德最好的模樣。

而和孩子不同的是，艾希真切地找打了這條路。

消弭戰爭、擴大生產、開展貿易、左右逢源。

艾希不僅描述了自己的夢想，更重要的是，她還向所有人指明了一條完成這個夢想的道路，而且聽起來切實可行！

到後來，艾希甚至唱起了阿瓦羅薩之歌，在飄渺的歌聲之中，長老們有相當多的一部分都……心動了。

然後，就在大部分人都打算站在艾希這邊的時候，麗桑卓終於冷冰冰地開口了。

「你真的能夠保證一切都如你所願嗎？」

麗桑卓的聲音彷彿亘古不化的臻冰一般，刺激得那些沉浸於艾希勾勒出的未來之中的長老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你的願望聽起來很美好，但你能保證，事情的進展能夠如你所願嗎？」麗桑卓上前一步，再次強調了一句，「艾希……阿瓦羅薩的繼承者，我在霜衛要塞就曾經聽說過你，你擊敗了凜冬之爪，擊敗了魯莽的瑟庄妮，我很欣賞你——但這個世界，並非是你所見到的那樣！」

艾希愣了一下。

「嚎哭深淵下，那是寒冰血脈無數戰士們拼盡全力才封印的黑暗，三姐妹甚至都在那一戰中英勇犧牲，而我們被稱為霜衛貴族，就是因為我們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最純潔的寒冰血脈，都鎮壓著那蠢蠢欲動的黑暗。」

「你可以祈求和平，你可以懷有希望，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要怎麼應對這種隨時可能衝破封印的黑暗？」

「冰霜守衛能夠壓制這黑暗。」艾希抬起頭，死死盯著麗桑卓，毫不退讓，「那為什麼團結在一起的弗雷爾卓德無法對抗這種黑暗！」

「團結在一起的弗雷爾卓德憑什麼對抗這種黑暗？」麗桑卓反問道，「不經歷戰爭的洗禮，不面對死亡的威脅，如果弗雷爾卓德和南邊的德瑪西亞人一樣衣食無憂，用不了多久就會像德瑪西亞人一樣軟弱無力！」

「在弗雷爾卓德，最強壯的冰原狼永遠是那些小時候被拋棄，最後卻活下來的傢伙，它們經歷了狼群之中那些冰原狼從未經歷的痛苦和磨難，所以它們會擁有那些冰原狼永遠不會擁有的力量！」

「而如果一頭冰原狼自小被人撫養長大，從來不為食物發愁，過不了三代，它就會成為一條狗！」

「別的地方不是弗雷爾卓德，他們可以享受和平，享受安寧，但每當符文動蕩之時，他們的國家就會覆滅，被那些更加強大的存在所取代。」

「但在弗雷爾卓德，這不行——如果我們太過弱小，嚎哭深淵之中的黑暗會爬出來，然後撕碎所有人！」

「拋棄掉你那可笑的、孩子一樣的幻想，艾希。」

「我們是弗雷爾卓德人，這裡是弗雷爾卓德——如果你希望世界變得溫情脈脈，那就帶著你的族人，穿過鐵刺山脈去，去投奔諾克薩斯或者德瑪西亞，弗雷爾卓德容不下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傢伙！」

麗桑卓的反駁彷彿是狂風驟雨，明明語速不快，卻給人一種難以還嘴的壓迫感。

和講邏輯、講道理的艾希不同，麗桑卓舉得例子更加感性，也更加接近弗雷爾卓德的具體情況，她先將自己擺在了犧牲者的角度上，直說弗雷爾卓德的殘酷是必要的，因為殘酷才能保持強大，如果弗雷爾卓德真的和平了下來，幾代之後，嚎哭深淵之中的黑暗將失去控制。

最重要的是，麗桑卓逼問了艾希能不能保證如果按照她說的做，結果能否如她所願——如果艾希回答是，那麗桑卓完全可以先說答應合流統一，而之後只要嚎哭深淵有什麼問題，就可以直接證明艾希的保證是無效的，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脫離聯盟，並且順便將自己擺在制高點上。

而之後的一串詰問更是現實到殘酷——弗雷爾卓德人一向以自己個體實力的強大為傲，而麗桑卓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真的如艾希所言，弗雷爾卓德和平統一，弗雷爾卓德人會失去自己的驕傲，進而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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