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了瑟庄妮的封印，羅德默默退到了一旁。

這算是羅德對派克的交代，也是他對賽瑞爾達的尊敬。

一片寬闊的海灘，是派克和瑟庄妮都能夠接受的戰場——看在賽瑞爾達的份上，羅德給了瑟庄妮一份公平。

「用不用讓你再休息一會？」看著恢復了自由、滿臉恍惚的瑟庄妮，羅德扭了扭脖子，「或者……我去給你抓一隻野豬？」

羅德的話語似乎激活了瑟庄妮，她終於站起身子，看向了面前這個之前從未見過的法師。

「你在同情我？」

本來對於這個固執的混蛋，羅德很是厭惡——但是到了現在，他卻忽然覺得有些無趣了。

「到現在了，你還在意別人的目光？」羅德嘆了口氣，「我願意給你最後的機會，但你未必能夠勝利——哪來的自信呢？」

「你是在同情我？！」

瑟庄妮沒有回答羅德，而是將自己的語氣再提高了三分。

「扭曲的自尊，莫名其妙的自信。」

眼見著瑟庄妮無法溝通，羅德只能默默搖頭。

「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雖然羅德不再願意搭理瑟庄妮，但這卻讓她的情緒更加激動了數分，她來到了羅德的面前，平視著羅德的雙眼，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你們從來都不懂得的凜冬之爪！」

羅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而瑟庄妮則是滿臉的狂熱。

「力量才是凜冬之爪的核心，只有強者才能領導凜冬之爪！」

「這裡是弗雷爾卓德！和我童年的兄弟姐妹，除了我都夭折在了成年之前，想要在這裡生存，我們就必須強大！」

「弱者會在看守猶卡爾的時候被人劫掠，會在採集食物的時候被當作野獸的糧食，會在暴風雪來臨的時候瑟瑟發抖，在弗雷爾卓德，有資格活下來的只有強者，而能夠領導強者的，只有更強者！」

「我技不如人，但那又怎樣？」

「你們——或者說艾希——能夠接受我昔日手下的歡呼，還不是因為她更強？！我瑟庄妮失敗了，但當艾希成為了凜冬之爪的領導者之後，她不還是要像我一樣？」

「甚至……未來的你們，就是今天的我！」

「你們還是要遵守著凜冬之爪的傳統和規矩，你們和我根本沒有區別！」

瑟庄妮似乎陷入了魔怔，在戰敗的打擊下，她開始了強烈的自我暗示——我瑟庄妮輸了，但凜冬之爪精神卻沒輸；想要在弗雷爾卓德次大陸站穩腳跟，你還是要遵循我們的規矩！

然後，就在她喋喋不休，口水都要噴到羅德臉上的時候，一枚火球從羅德的手中飛出，將她擊飛出去好遠。

「什麼莫名其妙的絮絮叨叨——你不是賽瑞爾達的後人么？」

「你是星靈嗎？你出生就擁有巨神之力、不老不死嗎？」

「你是半神嗎？你現世就身具世界符文，萬年不朽嗎？」

「你一個和我一樣的凡人，有什麼資格口口聲聲的傳統、規矩，以此來拒絕進步？」

「你以為你是誰，就憑你那末微的力量，也有資格固步自封？」

「三姐妹時期的人類過著怎樣的生活，現在的弗雷爾卓德人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那時候的人衣不蔽體，武器簡陋，你既然這麼喜歡講究傳統，我怎麼沒見到你用木棍做武器啊？」

「你那頭野豬怎麼還有鞍韉啊？」

「在進步能讓你成為領袖的時候，你進步得比誰都快——狼船艦隊、野豬騎兵，這些都挺不容易吧？」

「這些哪有一樣是弗雷爾卓德上古之時就有的傳統？！」

「而到現在，當繼續進步會讓你遺落權柄的時候，你卻開始口口聲聲跟我講傳統，講你輸了、凜冬之爪的精神沒輸……要點臉行么？」

「我沒工夫跟你解釋什麼叫歷史的螺旋上升，但我求你閉上嘴吧，別為了給自己失敗找個理由扯些自己都不懂的道理，這樣只能讓你給賽瑞爾達蒙羞！」

說話間，羅德不再搭理瑟庄妮，而是開始朝著海面呼喝。

平靜的大海終於泛起了波濤，巨大的魚鰭出現在了海面上，然後派克化身的冥鯊在海水之中露出了自己猙獰的頭顱。

眨眼之間，派克從冥鯊化為人形，登上了海岸。

而瑟庄妮看著這個面熟的身影，微微一愣。

這是……那個被自己丟到了海里餵魚的傢伙？

派克陰冷的眼神讓瑟庄妮認出了他的身份，而由於剛剛羅德的話語，瑟庄妮想到了更多。

在成為了凜冬之爪戰團的首領之後，這個叫派克的傢伙，似乎是唯一的一個明明實力不值一提，卻敢於向自己動手的人？

那一戰之中，派克被以連枷抽的失去了戰鬥力，要不是瑟庄妮想要宣洩自己的怒火（將派克綁了去喂鯊魚），恐怕一合之下就能直接擊殺派克。

而被捉住之後，這個叫派克的傢伙一直在笑，即使牙齒被打掉，卻仍然在笑。

這一刻瑟庄妮忽然意識到，似乎自己引以為豪的勇氣，還比不上當時只是一個船長兼魚叉手的派克——在被努努擊敗之後，瑟庄妮自己不僅笑不出來，而且還下意識地給自己尋找了很多理由。

那些理由，統統是借口。

借口！

瑟庄妮似乎是第一次這樣審視著自己，她發現自己從一個「為了活下去」而訓練的小女孩變成了凜冬之爪的戰母之後，自己真的變了很多。

這些改變之中，瑟庄妮能夠找到借口。

但現在，她終於意識到，那些也都只是借口。

曾經的強大隻是為了活下去，那時候的瑟庄妮是兄弟姐妹的希望，是唯一的火種。

而成為了戰母之後，瑟庄妮不再為了活下去而擔憂的時候，她似乎失去了很多。

索性……現在還不晚。

瑟庄妮丟掉了連枷，從褲子上撕下一條粗布，纏繞住了自己的傷口，然後赤手空拳地走向了派克。

瑟庄妮本能地感覺到了派克的強大——但這一刻，她的心靈卻無比的平靜。

……………………

當興奮地道艾希發現了不對勁，終於找到了羅德的時候，瑟庄妮和派克的戰鬥已然結束。

看著殷紅的海水，艾希欲言又止。

「結束了。」看著艾希臉上的迷茫和不解，羅德輕輕搖了搖頭，「至少在最後，瑟庄妮又一次成為了真正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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