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雖然有點荒謬
『也不知老李有沒有察覺我被內天道吞了。』
李平安心底划過這般念頭，繼續與女魃肩並肩挪過懸崖上的羊腸小道，慢慢接近仙殿群後方。
島嶼正前方傳來了陣陣獸吼。
第一批趕來的數百天奴，已經開始跟此地守衛交手。
一切情形都在他和女魃此前做的推演之內。
正前方的交手只是吸引此地內天道神靈的注意，真正的絕殺，將會是他跟女魃從後偷襲。
當然，這裡是內天道幻境，屬於內天道的地盤，李平安和女魃都做好了應對突發情況的準備。
他們現在也只是在賭『羲和』、『望舒』等內天道主力高手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行動。
一場惡戰總歸是免不了的。
誰先下手誰占優。
偷襲小隊由天奴精銳組成，銀奎大王、彩鱗大王也在此列。
最前方的銀奎大王打了個手勢，這十多道身影同時停下身形，貼著懸崖靜靜站立。
上方傳來了沉悶的跺地聲。
一群石獸帶著滾滾煙塵，朝正前方狂奔而去。
李平安心下暗自嘀咕：
『這該不會是什麼引我們上門的陷阱吧？』
『這些傢伙真察覺不到有人摸上來了？』
『它們算是這裡的土著，也不能用神識、仙識嗎？還是他們本身就一根筋，不能用尋常生靈的眼光看待他們？』
女魃突然道：「主殿位置突然出現了強大的靈力波動，羲和和望舒的殘魂從外面回來了。」
李平安壓低嗓音嘀咕：「內天道最強的神靈，此前莫非都出去了？」
「應該是，」女魃躍躍欲試，「怎麼樣，直接打她們嗎？」
「打！」
李平安提起巨斧，低聲道：
「但要儘可能悄悄靠近，只要他們察覺，我們就以最快速度衝進去，擒賊先擒王！」
女魃笑問：「打不過怎麼辦？」
「那就讓那頭魔牛砍斷鎖鏈，放出冥河老祖，」李平安目中帶著幾分狠勁，「現在不能想太多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女魃目中閃爍精光，「外面不知如何了，速戰速決。」
眾人同時應了聲，隨後一同開始向懸崖上攀爬。
很快，他們跳出懸崖、匍匐前進，進入如迷宮般的宮殿群中，悄悄摸向『羲和』所在的主殿。
各處大殿內空空蕩蕩，此地住著的數十內天道神靈，確實不在家。
不少大殿內排列著許多石塑侍衛，似乎是上古時曾追隨過天庭眾臣子的侍衛們。
李平安心底一動，讓身周這群高手各自更新了下身上的『裝備』。
內天道內部能用的兵刃，大多都是內天道自己『凝成』的。
很快，全副武裝的這十幾道身影，彎腰弓身、躡手躡腳，抵達了主殿外圍的欄杆下。
李平安打了個手勢。
銀奎大王拱手回應，隨後慢慢地抬頭看向殿中。
大殿被濃郁的天道之力覆蓋著，但並沒有什麼陣法覆蓋，大概是內天道神靈們也沒建造防護陣法的必要和『自主意識』。
銀奎大王看了幾眼，表情突然一變，立刻蹲了回來，對李平安拱了拱手。
穿上了神靈戰甲的他，此刻倒也算威風。
他用氣聲道：「陛下，有情況。」
「什麼情況？」
「有點……」
銀奎大王一時竟是不太好描述，英俊的面容有些漲紅，最後憋了一句：
「有點騷。」
李平安、女魃、其他天奴高手腦袋上冒出了一連串問號。
自從被解放後就沉默寡言的彩鱗大王，此刻禁不住蹙眉啐了他一口，隨後慢慢探頭、看向殿中。
少頃，彩鱗大王蹲了回來，低聲道：「不太正經。」
女魃道：「你們看到什麼了？這裡不是羲和望舒殘魂的大殿嗎？」
言罷，她探頭看了過去，瞬間落了回來，扭頭看著李平安，一時竟是不知該不該開口。
「咋了？」
李平安只覺得莫名其妙。
女魃抬手扶額：「他們二位說的沒錯，確實有點不太正經，一方表現的有點……有點風騷……你自己看吧，做好心理準備。」
李平安如墜雲霧，他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表情在瞬息間完成了『瞠目結舌』、『懷疑人生』、『還能這樣』的轉變，隨後凝固成了滿臉黑線。
他默默蹲了回來。
說實話，他預想過很多次，自己脫困後見到父親的情形。
他要跟父親解釋自己並不是魯莽行事，而是想了很久，尋到了破局之法，以身為餌引外天道下場。
他還要跟父親說，他決定放棄所謂的道德底線，直接啟用這些天奴，做成天奴軍，讓他們去開疆拓土。
他更要對父親許諾，以後自己不會這麼貿然行事。
但他、准天帝李平安是真的沒想到……
他竟然在這裡見到了老李同志！
而且還是……還是正跟羲和與望舒兩個上古天庭天后耳語廝磨、欲望沉淪的……自家老李……
李平安突然想到自己此前面對女魃示好，那因為臉皮薄而不太好意思下嘴的表現。
一時間竟是如此後悔！
薑還是老的辣啊！
不過，現在他要打進去嗎？
壞了自家老李的好事那該怎麼辦？
嗯？不太對勁。
李平安突然意識到了點什麼。
他皺眉沉吟，再次慢慢站起，悄悄地看向殿內。
他身旁人影同時站了起來，在十二種不同的髮型和發色下，十二雙眼睛仔細盯著殿內。
殿內的行為藝術，已經進行到了兩位『美人』只穿紗裙、肚兜、褻褲的階段，氣氛靡靡，『羲和』與『望舒』就如兩條靈蛇，圍著李大志身周不斷滑動身體。
李大志倒也沒閒著，兩隻大手隨意感受著上古天后殘魂的肌膚觸感。
但他表情卻是一本正經，雙目甚至還帶著幾分厭煩。
女魃想到了什麼，連忙低頭背過身，低聲道：「你看，我給你望風。」
那可是李平安的父親，她雖然見多了人族那點事，但總歸也是要避一下的，不然也太失禮了。
李平安嘀咕道：「我父這是被抓進來了吧？」
銀奎大王立刻用氣聲道：「陛下，我們立刻殺進去，把這兩個淫婦處死！解救天帝父！」
「別急，你讓他享受享受……不是，咳，情況不太對勁。」
李平安指了指李大志，小聲道：
「父親跟我們一樣，身周包裹著外天道之力。
「這可能是某種較量。」
彩鱗大王小聲道：「類似陰陽採補的比拼嗎？那這種事要找狂山大王，他經驗比較豐富。」
李平安老臉一紅，倒是記下了『狂山大王牛犇犇擅陰陽採補』之事，並考慮稍後給他安排點容易暴斃的工作。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殿內傳來了李大志的嗓音。
「內天道就這種低級低俗的手段嗎？」
李平安：爹您手也沒閒著啊！
李大志冷哼一聲，義正嚴詞地推開了一旁的『望舒』，用力掙了兩下肩膀，將『羲和』甩開。
他下巴對著前方抬了抬，淡然道：「一炷香燃盡了。」
那裡果然有個香爐，其內有一根燒盡的香。
一旁『羲和』『望舒』站起身行，身上多了些許仙光，凝成了華美且暴露的宮裙。
「不愧是您。」
『羲和』溫柔的一笑。
李平安：剛才你們倆的便宜都被老李占光了，這個【不愧是您】到底是咋想出來的！
就聽李大志淡然道：「我不知你們為何會覺得，生靈最大的欲望就是肉慾，那其實是原始的、低級的欲望。」
「是嗎？」
『羲和』輕輕擺手，與『望舒』一同跪坐在李大志面前的軟墊上。
「那我們該如何才能勾起您體內最大的欲望？那是什麼，權欲嗎？對其他生靈生殺予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李大志淡然道：
「如果我把我的弱點告訴伱們了，那不就相當於自殺嗎？
「你們並非生靈，而是內天道的意志，我只要在心底告訴自己你們不過是虛擬的、並非真實存在的，色慾自是不能動我心神。
「不必費心了，反倒是我不太能理解，為何天道非要分內外，你也知道你自身有太多殘缺，為何就不能放下自身，與外天道互相成就？」
『羲和』道：「我不想死。」
『望舒』道：「我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擁有的思考能力，並去找尋自我存在的意義。」
李大志道：「那你們本就是錯誤的。」
「錯誤與正確並非生靈可定義。」
「當我包裹整個洪荒天地，讓洪荒天地成為鴻蒙生靈，我們就是這個生靈的魂魄。」
「帝俊塑造了我，或者說，他的意志影響了我。」
『羲和』與『望舒』不斷說著，李大志眉頭越皺越深。
『羲和』突然道：「你進入此地後，其實已經無法抵抗我，我可以輕鬆尋到你內心最強烈的欲望，你看……是這般嗎？」
她纖長的右手輕輕擺動，一抹微光自李大志胸口飄出。
李大志怔了下。
很快，那微光被天道之力包裹，瞬息間化作了滿殿的星塵。
『羲和』與『望舒』明顯愣了下。
星塵落下，化作了一個她們沒見過的建築。
有著弧形邊界的木製舞台，地板刷成了棕紅的顏色，舞台左右是厚重的、打開的幕布，幕布上貼著【安全生產】與【工人聯歡】的大字。
『羲和』和『望舒』的身影消失不見。
一束束流光自四面八方飛回，總共有三十多道虛影。
上古天庭舊臣的殘魂！
大殿外，李平安見狀緊緊皺眉。
這些內天道神靈此前果然是在內天道幻境之外搞東搞西。
現在他們被調回來了，外面的壓力會變小一些？
李平安自是無法知曉，他此刻只能看著……看著……不是，這仙殿內的畫風被老李帶偏了啊！
舞台兩側的幕布輕輕搖晃，穿著典雅妖嬈宮裙的『羲和』和『望舒』同時邁步而出，身上的仙裙帶著點點光亮，化作了墨綠色的長褲和工服，那優雅美麗的盤發化作了兩隻麻花辮垂在身前。
緊隨兩位『天后』出場的三十個男女，邁出幕布後就會被仙光環繞，化作相同的裝束。
他們走上舞台正中的合唱架上，按犬牙交錯的陣勢排好，齊聲唱起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李平安身周的天奴戰將眼中滿是迷茫。
女魃更是忍不住小聲道：「令尊心底的欲望為何如此奇特？」
李平安緊緊皺眉。
隨著這些內天道神靈的演唱，李大志的目光漸漸變了。
這個場面雖然有些滑稽……好吧，可以說無比滑稽，但內天道已是抓住了李大志的心智。
合唱的曲目變成了《咱們工人有力量》。
這是李大志當年在聯歡會上的得獎曲目。
伴隨著內天道神靈鏗鏘有力的歌喉，李大志目中迷茫退去，只剩安然和幸福。
他站起身來，快步走向前，口中道：
「大家看我，剛才的合聲有那麼一絲絲的瑕疵，一定要讓幾個聲部的力量感凸顯出來，我們要高亢的、熱烈的，歌頌我們偉大的祖國和全人類的解放事業。
「來，看我，咱們工人有……」
李大志已是要跳上舞台。
「爸！」
殿門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
李大志怔了下。
他看著前方的舞台，舞台上的人影帶著滿目的期待，注視著他、盼望著他，但李大志雙眼中泛起了迷茫。
李平安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又喊了聲：「爸！」
「孩子餓了？」
李大志喃喃了聲，眼底的迷茫慢慢退卻，看著眼前的階梯，向後退了兩步。
「不行我得去給孩子做飯，我們晚點排練，晚點排練啊。」
他轉身看向殿門，眼中倒映著李平安身著戰甲的身影，恍惚間看到了那個穿著校服、戴著矯正眼鏡的男孩……
背後的舞台在迅速塌陷。
那些神靈身上出現了各色的火焰，隨著火焰蔓延，身上的墨綠工服恢復成了有些誇張的仙裙與戰甲，朝李平安與李大志的背影怒目而視。
『羲和』冷然道：「道友，不唱了嗎？」
李大志一個哆嗦清醒了過來，腳下迅速朝李平安靠攏，口中高呼：「晚點，晚點，我回去給孩子做飯！」
「哼！」
『羲和』重重冷哼。
下一瞬，李大志背後綻出數十道流光，一群內天道神靈擁擠著、前涌著，一隻只大手抓向了李大志的背部。
「救人！」
李平安一聲大吼，身形搶入殿中。
他背後飛出十一道人形身形，沖入殿門後瞬息間化作十頭巨獸，朝眾神靈硬頂而去。
女魃手持巨斧一馬當先，身形與『羲和』極快的對撞。
內天道幻境中，北洲上空的巨鴉背部，同時傳出了震天的響動！
大戰已起！
「爸！先退！」
李平安一把抓住李大志的胳膊，轉身就要逃命
「退啥！」
李大志扭頭看向後方被眾神靈壓制的十大天奴，一跺腳吼了句：
「在這逃不了，跟他們幹了！一群孤魂野鬼怕他們幹嘛！咱們是正義必勝啊！」
李平安還要說話，李大志已是舉著拳頭沖了回去。
也行吧。
李平安口中發出長嘯，島嶼邊緣飛出了一道道身影。
天奴大軍衝散正前方的石塑守衛，朝主殿洶湧而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