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爌人精似的,豈會猜不到李康妃突遭橫死是與張貴有關?
但他更清楚皇帝的意思,也知道這個時候只有死不承認皇后和李康妃有矛盾,才能讓皇帝滿意,便也就如此說了起來。
陳子壯也是此意,他不願意讓天下人覺得,支持改革的皇帝陛下,其後宮竟然不和。
孫承宗也清楚,且知道這裡面的水深的很,也知道李康妃的死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在背後的人肯定要實力有實力,要勢力有勢力,不然,這些人不可能吃飽了沒事幹,來謀害皇帝的養母,甚至這裡面只怕就有皇帝自己的意思,只是皇帝自己不好直接出面而已。
因而,孫承宗也不願意讓天下人覺得自己的皇帝學生會有不容自己養母的心思,更不願意讓天下人知道皇帝的後宮不和。
所以,孫承宗也跟著否決陳煊的提法。
不然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為了一個李康妃,真的要跟張貴和皇帝掀桌子吧?
天啟這時也沉下臉來,看著陳煊:「諸卿說的極是!陳煊,你雖是給諫,卻如此污衊朕的養母和中宮,朕身為人子,豈能饒你!而你身為臣子,又豈能忤逆中宮!」
「傳旨!陳煊不忠不孝,對先帝大不敬,對朕大不敬,著即拉出去梟首,以正綱紀!」
天啟因此吩咐道。
陳煊怔了片刻。
他是因為跟著劉若宰一起逼過宮而擔心被查出來早晚要被治罪,才在得知李康妃突遭橫死後,於今日廷議上,壯著膽子說出了自己臆測的真相,即李康妃突遭橫死與張貴有關。
這對於他而言,也算是冒死求生之法。
但陳煊失望的是,皇帝沒有因為李康妃突遭橫死,而選擇相信他,反而是相信了,執意認為皇后和太妃皆賢淑有德,故而李康妃突遭橫死與皇后及其族人無關的官員們。
陳煊更失望的是,連孫承宗這些人也持此論,非要強行認為皇后和李康妃沒有矛盾。
陳煊因此在被拖下去時,就大喊道:「你們這些奸臣!你們全是奸臣!」
唰!
沒多久,陳煊即被梟首。
而此時,天啟也在朝堂上繼續不容置疑地言道:「朕再說一次!康妃李氏,如元輔與先生等愛卿所言,慈愛仁善,不可能有謀亂朝政之行為。而中宮也賢淑有德,也不可能有容其弟除一無權無實的太妃!所以,這事就到此為止,再有妄議康妃李氏與中宮不睦,而意在說先帝與朕昏聵,不配為君。且意欲以妖言惑亂天下者,皆斬!」
「臣等遵旨!」
眾大臣也就因此回答了一句。
「接下來繼續議太妃葬禮一事。」
天啟因此說道。
韓爌這時候站出來道:「陛下,李太妃對陛下有撫養之德,故臣認為,當以太后禮葬之。」
韓爌這語一出,滿朝譁然。
對於許多注重禮儀制度的文臣們而言,韓爌這種行為簡直是諂媚事君到了極點。
身為首輔,竟然為了讓皇帝滿意,不惜建言以太后之禮葬李氏。
可關鍵是,李氏連一個皇后都沒掙上呢。
何況,李氏在移宮一桉中的表現也很不好,且素來也有類若鄭貴妃驕狂跋扈的傳聞。
所以,此時,謝升就站出來反對道:「陛下!臣認為元輔所言不妥,李太妃在先帝時,不過一選侍,無皇后之封,即便是陛下即位後,也未得太后之封,不當以太后禮葬之,而當以貴妃禮葬之!」
其實,韓爌是故意這麼提議的,他就是要讓群臣們把注意點從李太妃突遭橫死這件事上轉移到針對如何葬李太妃這件事上來,讓這些大多善空談而不善時務圍繞著禮儀的事吵起來,這樣,就能卸去皇帝默許張貴唆使他人暗殺李太妃而引起的輿論壓力。
故而,在謝升這麼說後,韓爌就故作憤怒地道:「怎麼就不能行,李太妃有撫育陛下之德,難道陛下想盡點孝心還不行嗎?!」
「以貴妃之禮葬李太妃,已足以彰陛下之孝!然,禮怎能亂……」
謝升回答後就侃侃而談起來,開始從周禮談到歷朝歷代的例子,一句一句地駁斥著韓爌的話。
而韓爌也不像以往一樣沉默,故作激動地與謝升爭辯起來。
一時,也有其他文臣加入進來,針對該如何葬李康妃這件事吵得不可開交,且各個引經據典,彷佛這才關係到整個帝國的根本。
閣臣、六部堂官、御史、六科給事中各個都有自己的一番理論。
天啟很冷靜地看著這一切,也沒有阻止。
他甚至在笑。
因為他現在很願意看見這一幕,看見這些文臣大多只把注意力放在針對葬李康妃的禮儀上。
也不知道爭了多久,天啟見還是沒有爭出個結論,便也故作開明道:
「既然諸卿商議不出一個統一的結論,那就讓更多的人參與討論,傳旨,著翰林院、詹事府、國子監、太僕寺、太常寺、鴻臚寺、光祿寺等在京七品以上官和國子監監生,也參與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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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儘快議定出最適合太妃的葬禮出來,既要不損亂朝廷禮制,也要不墮朕孝心。至於太妃突遭橫死之事,下旨給國舅,著他儘快查出幕後主使。」
於是,在京更多的官員士子加入了進來,參與著這場大討論。
當然,這種討論,根本不可能指望一時半會能達成一致。
而在文臣們因為韓爌等刻意挑起禮儀之爭而紛紛加入禮儀大論戰時,張貴也接到了讓他來查李太妃突遭橫死真相的旨意。
自己查自己。
對於張貴而言,自然沒什麼難度,無非是要怎麼編而已。
張貴想了幾天,在確定了怎麼編後,就在天啟七年六月這一天午朝時,向天啟稟報導:「陛下!臣已查實,太妃雖慈善,但待下嚴了些,也就導致有宮人憤極之下,對其鎖脖且加金釵刺死!行兇者已經拘拿審訊,據初步審訊後得知,這些宮人雖對太妃有怨言,但敢做出這樣的事,是因為幕後有人挑唆,這幕後之人,臣還在查。」
天啟聽後道:「原來如此,朕就說太妃素來待皇后與朕甚是慈愛,卻為何遭此橫禍,原來是底下人作惡!」
「陛下!太妃雖慈愛,然現在國舅既已查明,太妃橫死與其待下太嚴有關,足見其非大德者也,故臣認為,仍不能以太后之禮下葬!」
謝升這時則趁此機會繼續為自己在如何下葬李康妃的事上說了起來。
韓爌看向謝升,問道:「倒要請教劉公,太妃怎麼就是非大德者了?」
謝升呵呵冷笑:「現在太妃突遭橫死,真相已經大白,是其底下宮人所為,緣由是太妃待底下人太嚴,說得不好聽點,就是不仁!」
韓爌暗自得意,故意問著謝升:「這麼說,劉公是相信這真相了?」
謝升心裡一緊:「什麼意思,難道這韓爌的意思是,自己若不相信,就不足以證明李康妃不仁,然後就不能阻止陛下對其以太后之禮下葬?」
謝升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韓爌帶坑裡了,一時只得回道:「當然!」
韓爌因此道:「既如此,陛下,臣輸了,臣沒有辯贏謝公!」
「謝公,你贏了!」
「我贏了嗎?可為什麼我突然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謝升心裡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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