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紀道:「議的是,不久前升任北兵右侍郎的,浙東士族商明兼商家四女。」
北兵就是在京師的兵部,通常為與南京的兵部區分,京師的兵部便會被稱作北兵,也有稱作本兵的時候。
張國紀這樣說後,韓珪也從旁笑著答道:「商世叔是家父門生,恩輔放心,他家的姑娘才貌在當地都是有名的,不會辱沒了恩輔的尊貴身份。」
商明兼便是商周祚。
張貴對這人倒是知道些。
這人有兩個女兒在歷史上的確有名。
一位名喚商景蘭,是名臣祁彪佳的妻子。
一位名喚商景徽,史料記載,商景徽有國色,博學工詩,詩逼盛唐。
而商景徽正是商周祚的第四個女兒。
張貴聽後點頭,心想既然是有名於史冊的,應該不會差。
「這是名門淑女,不是秦樓楚館裡的那些風塵名妓可比!若非聖恩浩蕩,選你姐姐入主中宮,我們這樣的人家還高攀不起,即便現在也是因為元輔是人家座師,否則,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們這樣這種小戶出身的外戚。」
張國紀說著就對張貴道:「不許挑挑揀揀!」
張貴把摺扇往手裡一拍:「我沒有挑挑揀揀啊!」
說著,張貴就瞥了韓珪一眼,心道:「這是這韓家讓自己兒子投在自己門下,又讓自己門生聯姻外戚,倒是下的一步好棋!自己這父親居然也會答應。新的權貴勢力在漸漸形成啊。」
「沒有就好。」
張國紀說著就囑咐道:「你這些日子務必要老實些,商公還沒進京,得先回浙江老家後再攜女北上,別等他到時候來京後,卻得知你又在胡作非為,使這門親事斷了,拂了元輔這份美意,也讓人家師生之間留下嫌隙。」
「這得看有些文官老不老實才行,光我老實可不行。」
張貴回道。
……
福建巡撫商周祚此時正在回鄉的路上,他現在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因自己恩師成為首輔,如今自己也跟著被升為兵部右侍郎,跨過了仕途路上很重要的一道門檻,終於成為了六部堂官。
要知道,大部分巡撫級的文臣一生都只能在督撫任上調來調去,熬到鬍鬚皆白才能進京任堂官,而自己只幾年就成為北兵右侍郎,若非朝中有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商周祚憂的是,他恩師韓爌先示恩於他,也不是沒有條件,條件就是要他這個門生與外戚聯姻,要他把自己女兒嫁給當朝國舅。
可他聽人說,當朝國舅張貴跋扈囂張,所以,他有點擔心一旦從了師命,會不會害了自己的四女兒。
可這年頭,師生關係是很重要的人倫關係,商周祚不好拒絕,但也因此,他這些日子倒也特別關注著關於國舅張貴的風評。
他已經通過《邸報》知道,張國舅以提督西廠的身份來江南追繳逋賦,為此,他特地在進入浙東地界後,就換了便服,去與當地百姓接觸,想了解張貴和西廠在江南的所作所為。
商周祚其實對於西廠來浙東收稅的事很是牴觸,也很擔心這些廠衛的人來了地方,會仗著皇權特許,而橫徵暴斂。
因為他印象中,浙東雖是富庶之地,但其實已經有不少流民餓殍。
官僚、胥吏、劣紳早逼得許多州府田地荒蕪,乃至商旅不通,許多本來興盛的市鎮也因官府盤剝而衰敗下來。
所以,他擔心在西廠也來後,會讓浙東更加糟糕,說不定還會再次出現嘉靖時期的大規模倭亂。
不過,商周祚現在還沒進入浙江境內。
他現在還在福建境內,正往仙霞關去。
但一路上,商周祚已經看見有許多流民也在往仙霞關方向去,而一些人走著走著就倒下了。
商周祚對此已經是司空見慣,他一路上已經看見不少這樣的流民。
如同他來福建上任時一樣的場景。
商周祚因此還感到有些愧疚,暗嘆自己作為前任福建巡撫,其實治閩並不出色。
待來到一臨近浙江的縣城後,商周祚看見這縣城裡依舊是乞丐成堆,污穢遍地,髒亂的很,而一些路經此處的小商販正在被官差追打,倒是一些巨商大賈輕輕鬆鬆的進出著縣城,沒有被攔下盤問。
商周祚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前任福建巡撫當的不稱職,而更讓他擔憂的是,有西廠參與的浙直地區會不會更加糟糕,流民更多,普通商賈更加無法做生意。
一時到了由閩入浙的必經之路——仙霞關,商周祚卻發現這裡的流民大量減少。
「咦,怎麼沒有流民了?」
而在商周祚回到浙東時,卻發現,自己浙東紹興一帶,幾乎看不見流民餓殍。
進入一市鎮後,商周祚發現這裡有大量小攤小販,沿河大小貨船雲集,幾乎看不到一個官差,只有前方一打著西廠燈籠的關卡正設在河口,一艘大型貨船正在那裡交割稅款。
商周祚此時還發現,自己此時路過的這一個江南市鎮,街道竟然也很整潔,竟還有老嫗袖間別著繡有「環衛」二字的布條,在清掃街道。
商周祚見此乾脆沒再乘坐滑竿,吩咐僕人把他放下,步行來到西廠收稅的關卡附近來,問著一貨郎:「你這是賣什麼?」
這貨郎笑道:「回這位老爺,草民賣些油。」
商周祚點頭,又問:「這裡有西廠的官校,你們不怕他們橫徵暴斂嗎?」
「回這位老爺的話,您這口音聽著是我們本地,但眼睛卻像是長在外地,正因為這裡有西廠的兵爺們,草民才敢來這裡賣油呢,不然哪敢來,只怕早被官差盤剝的本都保不住。」
這貨郎回道。
商周祚聽後感到很奇怪,又問道:「緣何西廠的官校在這裡,你才敢在這裡賣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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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凡是從縣裡來吃拿卡要的官差都會被西廠的兵爺們以破壞商業秩序為由處決,強買強賣的惡霸土頑也會被西廠的兵爺們以破壞商業秩序為由處決,西廠的兵爺們還會組織人打掃街道,便於我們買賣,所以有西廠的地方,我們自然願意來做買賣。」
這貨郎回道。
商周祚聽後點了點頭,又問道:「這裡的乞丐流民都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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