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回家。她嚇了一跳，因為我的樣子很憔悴，還帶著一個孩子。

  ……

  唐一睜大晶瑩透剔的眼睛看著皇皇，她拿了一個玩具走過去，遞給皇皇：「一起玩吧。」

  皇皇搖搖頭，很期待的看著我。我把一本書遞給皇皇，他接過來，坐在一個角落裡認真的看著。林涵臉上的表情特別驚詫，這才多大的孩子，看書，唐一連字還不認識呢？

  「這是誰的孩子。」

  「他是我的兒子。」

  林涵眉頭一皺：「曹倩又玩什麼陰謀詭計？」

  「她已經沒有辦法謀局了。」

  林涵看了看我，走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說：「南哥，到底怎麼了？」

  「曹倩死了！」

  林涵張大嘴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她聽我說完所有的事情之後，默默的走到角落裡，摸了摸正坐在角落裡看書的皇皇的頭。

  「皇皇，你以後跟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啊！阿姨！」

  「不要叫阿姨，你和唐一一樣叫我媽媽。」

  「好的，媽媽！」

  「乖，皇皇真懂事。」

  這時，唐一跟著走了過來，撅著小嘴說：「他一點都不乖，他都不和我玩。」

  「那我現在跟你玩。」

  「好啊！」

  唐一很開心，把玩具遞過去，皇皇看了林涵一眼，察覺到林涵並不反對，這才接過玩具。皇皇和唐一同齡，都是屁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但皇皇表現出來的狀態就像比唐一大好幾歲的哥哥。

  ……

  我離開河北的時候，曹爸和我說了一件事情。皇皇這個孩子很奇怪，他感情上有缺失，除了好奇心，其他的感情都很淡薄。

  從來不哭，也不愛笑。

  但是，如果別人哭，他也會跟著哭。總感覺，這個孩子心裡並沒有感情，曹爸曾帶著過唐唐去看醫生，醫生做了檢查，卻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

  然而，在火車站上，我卻發現了一件讓我膽戰心驚的事兒。我們在站台上，等火車過來。有一隻流浪小狗，蹲坐在站台遠處，唐唐用吃的把它吸引了過來。

  小孩子和動物一起玩，並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我沒想到，當另一個軌道的火車徐徐進站的時候，唐唐竟然把食物仍在了軌道上。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一腳將沖跑過去的小狗踢翻在地。小狗很可能就因為這個食物，被火車碾成血塊。

  「你在幹什麼？」

  「被拋棄的孩子，如果不夠聰明，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遭罪。」

  「你這話聽誰說的？」

  「幼兒園的家長。」

  從那個時候，我就發現這個孩子不是個普通的孩子。他不止情感淡薄，他的想法也和別人不一樣。

  ……

  我想了一會兒，沒有去過多的責備他。和他一起上了火車之後，給他買了一些好吃的，這才問他：「皇皇，你是覺得你被人拋棄了嗎？」

  「我聽幼兒園老師說的，她們說我的父母拋棄了我。」

  「胡說，爸爸只是工作太忙了，才讓在姥姥家的。」

  「那媽媽呢？」

  「你媽媽~」我有點猶豫，想了想：「你媽媽病了，她已經去世了。」

  聽到這些，皇皇的眼神有些暗淡。但他沒有哭，眼眶也沒有淚水。就像曹爸說的，只有別人哭的時候，他才會一起哭，哭得特別敷衍。

  「爸爸有自己的妻子，你可以叫她媽媽？」

  「好的。」

  ……

  這個孩子的乖巧懂事，超出了我的想像。而且，這好像已經不是懂事的問題了。

  於是，大部分時間，我都默默的觀察著皇皇。我發現每到一個站點，他都會緊緊盯著窗外的站牌。起初我沒懂，後來我突然醒悟了。

  「皇皇，你認字？」

  「嗯！」

  一個幼兒園的孩子，怎麼可能認字？

  我驚呆了，詫異的問：「誰教你的？」

  「幼兒園的老師。」

  幼兒園教字我還是能理解的，因為唐一也在上幼兒園。老師會用字卡教一些複雜的漢字。然後，讓孩子們大聲朗讀。

  孩子們幾乎都能認出這些字，也能記住，但孩子們不會把這些字連貫起來。聰明的孩子，你從書里挑出這個字，他還是能認出來，但他不會知道這個字什麼意思？只是單純的會發音而已。

  可皇皇不一樣，他比那些聰明的孩子更聰明，他已經解讀文字的含義了。儘管這文字對他來說還是很陌生。

  「啤酒、飲料、礦泉水……」

  這時，有人推車過來賣東西，我攔住商家：「有雜誌嗎？」

  「有！」

  「給我來一本！」

  拿過雜誌之後，我把它遞給唐唐，認真的問：「能看懂嗎？」

  唐唐搖搖頭，又點點頭。對於挑戰他沒有什麼信心，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又積極的想嘗試一下。於是，他看書，我看他。

  有很多字唐唐不認識，但他會問，我教給他之後，他就懂了，漸漸的，一本雜誌似乎已經不能難住他了。

  說實話，這孩子的智商超出了我的認知，聰明的讓我感覺到後脊背發麻。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聰明的孩子，這種情況讓我這樣的普通人無法理解。

  還好，這些年謀局者的經歷，讓我對世界早有了另一種看法，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異於常人的人，比如陶月、黃教授、曹倩、還有張四、汪仁。

  我觀察著唐唐，他儘管在看書，但火車停下，他就會看外面。終於，我明白他看外面站牌的原因了，他是在記路。

  這太可怕了，一個上幼兒園的孩子，坐著火車帶他穿越了一個省市，他卻默默的在記回家的路。

  「皇皇，你記得姥姥家嗎？」我試探著問。

  「記得啊！」

  「電話號碼呢？」

  「也記得啊！」

  「如果他們搬家了呢？」

  「姥姥不會搬家的，她一直住著老房子，就是為了能讓媽媽找回來。我走的時候，姥姥和我說，她會一輩子住在這裡，讓我長大了回去看她。」

  「你答應了她了嗎？」

  「嗯！」

  我沒有揭穿唐唐記路的事情，這個孩子的一切，我都得學會默默接受。

  ……

  對於唐唐的能力，林涵只是驚訝了一小會兒就接受了。她說小孩子聰明是好事，還說她很小的時候就能記住爺爺博物館那些古董的名字和長相。

  「那現在呢？」

  「也記得啊！」

  看來有智商的人記憶和我們這些普通人完全是兩碼事。如果按照林涵說的，這麼想來，就算我們阻止唐唐，他也會在長大之後，去找他姥姥的。

  ……

  如果這孩子教育得當，他一定會成為出類拔萃的人才。如果教育出現偏差，他很可能就像在火車站幫助狗解脫那樣，用某種偏激的理由，變成一個像他媽媽一樣的『妖精』

  ……

  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我的想法也陷入了泥潭。

  本來，我是打算在去見過曹倩的弱點之後，就回到北京和汪仁決一死戰的。可是，這孩子的出現，讓我的心變得猶豫了。

  我真的要這麼做嗎？

  如果我輸了，這個家就會分崩離析。

  難道讓林涵一個人照顧三個孩子嗎？難道因為林涵愛我，我就要做出這麼殘忍的決定嗎？

  ……

  汪仁的心理我很清楚，她不是濫殺無辜的大魔頭，即便汪仁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把人定義為未來犯。但她的初衷是為了對付那些罪犯，並不是像電影，電視劇里那樣，有什麼毀滅人類的想法。甚至，汪仁都沒有李九的那種抱負。

  李九還想用鷹鴿博弈的理論。把這個國家的主幹力量變成鷹派。

  朱光甚至想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想法，傳送到每個擁有財權人的腦子裡。

  同樣，汪仁沒有李九和朱光的抱負，更沒有張四和老鬼的人性。張四愛財，而老鬼曹十也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他被文德老先生的羈絆困了幾十年，兩鬢斑白還追求著和家人幸福的生活。

  其實，從一開始，老鬼的追究就是當一個吃吃喝喝的普通人。

  ……

  沒有極端，沒有那些超越人類的邊界感，汪仁真的需要我去對付嗎？

  我猶豫了！

  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似乎沒有必要冒那個險。

  ……

  所以，我並沒有急著回北京，而是在家鄉，給皇皇辦理了幼兒園入學，唐一要求皇皇和她一個班，我同意了。

  皇皇對此並不在意，他最近更在意的是看書，只要唐一不纏著他，他就看書，什麼書都看，拿起來就讀。他懂拼音，林涵又給他買了一本新華字典。

  這孩子快化身成妖了。

  有一次皇皇問我：「爸爸，三角戀是什麼意思？」

  「小孩子不要問這個。」

  「你，媽媽，還有我那個生我卻沒見過面的媽媽，你們三個是三角戀嗎？」

  我被問的整個人都懵住了，像被石化一樣。於是，我去書店買了十萬個為什麼？格林童話，以及資治通鑑這樣的書，把家裡爛七八糟的雜誌，小說，都打包賣到了廢品站。

  ……

  過了幾天，這個唐唐總算穩定了一些，但他還會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為什麼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會生孩子？」

  「因為我們是夫妻啊！」

  「那我和唐一成為夫妻，會不會有孩子？」

  「唐一是你妹妹。」我強調著說。

  「那如果我和別的女孩呢？」

  「不許問這樣的問題。」

  我幾乎咆哮起來，然後我氣呼呼的走到書架前，翻看十萬個為什麼？這要是十萬個為什麼裡面的內容，我就把這套書也賣到垃圾站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涵已經站在了我身後，她說：「我都準備好了。」

  「什麼準備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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