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春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上,看著昏暗的天空。這一天很累,但我感覺到不是累,而是心酸難受。李峰的才能本該擁有一個讓人羨慕的人生,但他沒有,命運對他太不公平了。換做是我,我一樣會報復,我不會讓拋棄我的人好過。
……
我許久沒有說話,常大春也忍不住問我:「唐南啊,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面對這個問題,我沒有直接回答,反問常大春:「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拋棄你的女兒。」我這麼問是有道理的,現在的常大春過的不錯,但並不代表他的命運一直順風順水,我初見他們三兄弟的時候,他們都很落魄。
「當然不會了,你和唐一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了吧。我相信你也有這種感覺,有的時候,肺都要氣炸了,想把孩子扔了,但你永遠也做不出這種舉動,這種感覺我認為就是親情。」
對啊,常大春說的,我深有體會。唐一大部分時候很可愛,但也有惹人生氣的時候。親情建立的人與人之間的連接比愛情還要牢固。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把自己的孩子扔了。
我和常大春說了李峰的事兒,常大春聽得唉聲嘆氣:「唐南啊,我們不是神,有些事情換到了我們的身上,我們也會想不開。」
「大哥,你覺得我該怎麼辦?」我有點無助的問。
「別管了。」
「我和汪仁有個賭約,汪仁說他會殺人,我想幫他。」
「唐南,我說過了,我不是神,你經歷的比我多,但你也不是。」
說完這句話之後,常大春沉默了,我再也沒問。
我們的車在太陽落山之前上了國道,很快我們到了高速上,北京就在眼前,這個城市離得我越近,我心裡的掙扎感就越長,真的不管了嗎?
以前的時候,面對任何困難我都不怕,我咬著牙也要迎難而上。但這一次不一樣,不是因為常大春說我不是神,我一直都不是神,創造出來的奇蹟都是拼出來的。現在的我,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認同感,我認為李峰應該去復仇的,哪怕鮮血淋淋,也要給自己人生一個交代。
……
我們進了北京,來到了飯店的地址,因為宣傳柴火飯的緣故,這個飯店的名字叫農家食堂,單間的名字,以生產支隊命名,第一生產大隊,第二生產大隊……
我們進院的時候,李峰正幫著裝修工人撘爐子,在煙道的設計上,李峰比城市裡的裝修工人更具有發言權。看著李峰汗津津的模樣,我覺得如鯁在喉,好多話我想說,說不出來。能阻止李峰的辦法就是斷了李峰的念想。
人的前途和才華無關,它需要很多巧合和運氣,才能造就出一個成功的人士。如果我不幫李峰,他要成功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也許等四十歲的時候他成功了,但他的親生父母,大概也已經老了,那個時候仇恨或許隨著人生的歷程消散了。
對,能做的就是斷了李峰的這份念想。
「李峰!」我喊了一句。
「啥事?」
常大春看著我,我知道他也等著我說出那句話,取消這個飯店的建立。
「看不出你還會撘煙囪。」
李峰哈哈一笑:「啥不會幹啊,對了,唐南,今天你去哪了?我聽黃總說,你出城了。」
「去了一趟天津。」
「哦,去那幹啥?」
我把常大春拉過來,介紹說:「這是我大哥,他想咱這個農家食堂在天津開個分店。」
常大春詫異的看著我,我尷尬的對他笑了笑。
「我叫李峰!您怎麼稱呼?」李峰說著伸出手,發現手髒,趕緊收回來。常大春倒是不在乎,伸出手:「常大春!」
「常總,手髒!」
「怕啥,都是爺們。」
李峰聽了,微微一笑,靦腆的伸出手。
……
我和常大春離開了這個地方,李峰不會走的,這裡是他的夢想,是他復仇之路的開端。上了車,常大春才問我:「唐南,你真的決定幫他?」
「大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誰知道呢?我只想說一句,無論你做什麼大哥都支持你,天津開一家分店是吧。」
「這不是一個理由嗎?」
「城裡人山珍海味都吃膩了,偶爾吃點大燉菜也不錯,在商言商,我覺得分店這主意不錯。」
對於這個答案,我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
我回到文德小苑的時候,看見燈亮著,納悶的走進去,看到汪仁老師在書房看書。
「師伯,您來了。」
「不詫異,我怎麼能進來。」
「保潔阿姨都沒換過,她對您,比我都熟。」
汪仁哈哈一樂,進入主題:「去李峰的家鄉了。」
「嗯!」
「有什麼想法嗎?」
「認輸了。」
汪仁眉頭一皺:「唐南,你又進步了。」
「師伯,沒有您這樣的,把人往溝裡帶,我都認輸了,您還誇我,讓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在謀局中,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是一種進步。總想著能力挽狂瀾,那才是錯的。」
「您還是那樣,自信,驕傲,不吝嗇分享自己的心情。」
「唐南啊,你進步也很大,說實話,當你不用仇視的目光去看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看不透你了。」
「那和我沒關係,我遇到了老鬼。」
我真心誠意的說,能有現在的心境,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主要還是老鬼幫助了我。
「小十幫你抹掉心裡的封印。」汪仁看起來還挺意外的。
「對!」我一路承認到底。
「這樣溺愛對你沒好處的。以你的心境,就算彷徨、迷茫,自我否定,都是暫時的,這種感覺不會纏繞你一輩子的。小十齣手,只是揠苗助長,把你當溫室的花朵養著,他這樣幫你,什麼時候你才能獨自面對惡劣的生存環境。」汪仁有些不高興,對老鬼的做法非常的不贊同。
我看著汪仁:「師伯,當您在我心裡種下那條帶著倒刺的鐵鏈時,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回來。」
「想過,帶著鮮血淋淋、傷痕累累的心,那樣的你會更加強大,更加決斷。」
「然後呢?」
「你會殺了我。」這是一個很殘忍的結果,但汪仁把這句話說得很坦然。
「你有沒有想過一點?」我換了一個口氣。
「哪一點?」
「時代變了。」
這是老鬼在教育我的時候,我決定用這個和汪仁老師理論。
「時代變了,傳承不變。文德老師何嘗不是把自己的弟子逼到了絕境上,若不是文德老師心如磐石,以我們的拙劣資質,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能耐。」
汪仁老師用她的人生經驗堅持她的觀點。
「文德老先生沒錯,但你錯了。」我繼續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錯在哪?」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新時代了,人們幸福了,謀局者也要幸福了,老一輩該給晚輩的,不應該在是鞭打式教育,誇獎式教育能讓人進步的更快,溺愛式守護能讓幼苗更鞏固的成長。」
「這是小十教給你的?」
「大概是吧。」我回答的口是心非,這算是我教育心路上的開端吧,有了李峰的事情,我決定這樣對待我收養的女兒唐一,還會用這種方法對待我要出生的孩子。
「他錯了!」
汪仁老師一口否定了我所說的一切,放下手中的書,認真的和我說:「我已經算到你今天會認輸了,所以在這裡等你,提醒你,三場比試,只要你贏一場,這比賽就結束了。」
「按照說好的,三局兩勝。」我堅持著。
「你都輸了一場了,何必倔下去呢?」
「剩下的兩場我一定贏,下一場什麼開始?」
「已經開始了。」
我詫異的看著汪仁:「什麼時候安排的?」
「真正的布局就像推動命運的輪盤,一旦你推動它了,它就會自己動起來的。」
如果這是真的,下一次我面臨的就是不能逃避。在李峰的問題上,我認同他,退讓,因為我覺得命運對他不公,他的未來也和我無關。但下一次我不能放棄,因為汪仁說,下一個人是常大春,就憑藉這一點,我一定會拼,拼不出勝利來,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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