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師弟有修行隱患，剛才屬於病症發作。」

  少年神色淡淡，雖是道歉，但並不低三下四。

  周易一邊加緊調息恢復，一邊戒備的道：「這病症加以利用，倒是相當於一副狂怒之藥。」

  「道友精通藥理？」

  「略懂。」

  「那麼冒昧一問，我師弟這情況，若是由道友來醫治，當如何？」

  「知之甚少，不敢妄言。」

  「道友是位謹慎之人。」

  「算是吧，對人對己都好。」

  「那我，小道再次代我師弟道歉，應該是我師弟惹事在先。」……

  這麼一說，氣氛就真的緩和下來了。

  至於虬髯修士，則已經化身吃貨。

  在周易眼裡，也就是寫酥餅甜點而已，這修士卻吃的就跟餓瘋了的貓狗般，虬髯上沾的儘是碎屑，周易心說：「緩和這病倒是不費錢。」

  後來周易才知道，的確不費錢，但費心。

  就是那種『媽媽做的飯的味道』，不單得是『玉荷酥』這款糕點，手法還特別講究，這次發病，就是因為事先準備的玉荷酥不達標……

  活久見，闖蕩江湖久了，總是能遇到些奇聞異事。

  「道友也是為了玄界入口而來？」

  周易點頭：「是，消息閉塞，來的太晚。」

  「若道友信的過，不若由小道我帶路，去玄界走上一遭。」

  若要按照周易的本心，這種邀請是不會答應的。

  但黃藥師這個號，他刻意試圖跳出自身性格的窠臼。

  又或者換句話說：求非常之收穫，又怎麼能靠謹慎保守的走尋常路達成呢？當然要冒險。

  於是便道：「道友之邀請，貧道厚顏應了，若有所獲，必有回報。」

  少年道人見周易一沒有輕視自己年齡，擺長輩姿態，二沒有口是心非、忸怩作態，這第三，形象氣質看起來還算對脾胃，便覺得既然有緣交集，不妨與之相處一二，再觀後效。

  於是，雙方互通姓名。

  少年道士叫左賢，虬髯修士叫常思文，來自棲雷山自然觀，是真道士，有度牒，平時守清規戒律的那種。

  所以，常思文嘴饞，也只是整些面點解饞，而不是生猛海鮮可勁的造。

  只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自然觀起碼在自律方面，還是可以的。

  周易自報家門時，則表示是野道散修。

  他專門了解過，在這個修真門派大都都是小貓三兩隻的世界，散修竟然很是不少。

  而這些散修，絕大多數，都是落魄的門派後裔，真正野到宛如石頭縫兒里蹦出來的、沒有師承、靠撿書蹭法而走上修真之路的，則鳳毛麟角，比如袁才。

  沒錯，兄弟會的絕對一哥袁才，其實是名修士。

  不是魔修，而算是旁門左道，其所學相當駁雜。

  這些信息，也是在大戰古羅人之後，才收集到。

  從某種角度講，磐石軍狠狠修理了古羅人，不僅為以嵐國遺族為首的人類出了口惡氣，令其感到面上有光，同時也展示了肌肉，確立了自己一流強勢力的格位。

  在此之前，很多勢力或個人，雖然也越來越重視磐石軍，但重視跟重視不同。

  具體有些像面對成功商人跟成功的武裝組織首領。

  在這個缺乏絕對仲裁力量約束的世界，利益雖然更吃的開，更長久，但拳頭更受敬重。

  磐石軍作為一個製造商，生意好到已經讓不少人明里暗裡垂涎，甚至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直到周易證明無論是組團PK，還是單打獨鬥，磐石軍都非常不好惹，整體情勢和風向就又是一變。

  規矩正經的變多了，友善示好的也變多了。

  就象那句話話說的，自從我成名之後，結識的都是好人。

  不僅結識的都是說話好聽的高人雅士，就連信息獲取的成本，也大大降低。拿原料不僅能打折，還可以賒欠……

  總之就是方方面面都比過去更順當，充分印證了人道損不足而補有餘的本質。

  越是做的大、越是高端，反而越好做，越容易做。

  就仿佛馬拉松終於排眾而出，跑在了團隊的前面，反而好跑了。

  這個現象，是周易這等小民出身的人，事先沒能想到的。

  細說其實也沒啥，可就像腦筋急轉彎，有時候不經提醒，堪不破這個道理，而只能是馬後炮。

  局面就此打開，磐石軍的業務愈發的紅火，除了過往的那些項目，還增進了一些新的，象什麼護衛僱傭、戰事指導等等。

  周易倒是沒有急著輸出武力，但相關的準備工作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想要進一步擴大影響力，這方面的業務就是必須的。

  現在雖然名頭傳出去了，但外邊有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只認實際的主，沒有充足的武力保駕護航，時間一久，他就敢太歲頭上動土。

  這個道理，周易倒是一早就懂了，畢竟前世他是吃了不少瓜的，包括國際風雲變幻，種花家打造航母……

  航母作為戰機平台，可不是用來守戶的……

  所以，不要等到吃了虧，才亡羊補牢，早早的就將這方面的業務開展起來，將來才好為商業渠道，或者飛地利益保駕護航。

  這就導致周易近段時間一直比較忙。

  有些事，必須是他親自定調。

  這調子定低了或起高了，後面都容易荒腔走板。

  還好，成就金丹之後，他的多心通也愈發的給力，只是分出一部分精力駕馭黃藥師，倒也不影響。

  但若同時再雙開血煞化身，就真頂不住了。

  因此血煞化身目前處於神龍見首不見尾狀態，有時候會露個臉，但大部分時候都不見影蹤。

  這樣其實也好，神秘感十足，好些人就在猜測，周易本尊倒究多強大。

  蕭瑜倒是見過周易不約束金丹之力時的威容，但這反而進一步促成了他對周易實力的高估。

  畢竟血煞化身那一刀的風情著實驚艷。

  周易本尊又沒有露過手段，只是展示了格位，這就有了想像空間。

  如今，周易以黃藥師的身份，只說自己是散修。

  左賢少年老成，也沒有深問。

  畢竟這涉及『破門』，說起來也是挺丟面子的。很多散修都是出於維護昔日門派的顏面，而不願多提，倒不是居心叵測才刻意欺瞞。

  周易也知曉『破門』概念。

  跟破產也沒啥本質差別，就像凡世老牌的貴族，最終落魄了，有的不惜典當名譽，有的則寧肯令家族之名從此絕跡，算是最後的體面。

  周易這回是蹭路，表現得比較客氣低調。

  而自然觀的超凡法，的確有些看頭，常思文的雷法很可觀，左賢的御空之法也不差。

  萬法皆脫胎於陰陽五行，畢竟三生萬物，說的就是五行進一步開化細衍。天罡地煞，也不過是換個角度理解這種細衍。

  因此，左賢的御空，本質是辛金之法，如霧如氣，侵蝕無聲。

  借著這力的特性，神仙洞府的門扉痕跡，便被找到了。

  而只要還有縫隙可供侵蝕，那麼就有重新撕開的可能。

  畢竟兩界薄弱點，能開一次，就能開無數次。

  進入這強開的玄界門扉之前，周易留了粒種子在這洞穴中。

  不僅可以當坐標錨點，還能看門守戶，除了比較費超凡力，沒其他毛病。

  初入玄界，儘管周易有心理準備，仍舊被嗆到了。

  那感覺就像花粉過敏者進了盛夏的百花園。

  玄力，這種原始級的超凡力，恐怕便是洪荒種來了，都未必百分百適應。

  很快，周易又發現一個更為棘手的問題，想要從玄力中提煉自身需要的超凡力，頗耗魂力。

  情理之中，卻也難免鬱悶。

  畢竟隔著一個世界駕馭化身，魂力消耗本就大。

  玄力濃郁，形成了時刻存在的侵蝕，想要維持自身的超凡特性不被污染，又是一份消耗。

  現在，汲取所需的超凡力，魂力消耗又比尋常的超凡力轉換高好幾倍。

  林林總總算下來，對他來說，就頗不友好，絕對算是負重前行。

  當然，左賢、常思文也不輕鬆，他們的心境修為跟周易比，差著層次，哪怕是真身前來，防護起來也是頗為吃力。

  而且，他們使用的相關法門，也不及周易。

  周易的《玄文字：經天緯地》可以說是總領超凡、鎮壓諸力的存在，隨著周易在這法門上的修為漸深，諸般下限都在不斷提升。

  所謂諸般下限，囊括一切跟超凡力有關的認知、術法，狀態。

  這就好比文化底蘊和素養，對於一個搞文學的人的幫助般。

  不顯山、不露水，卻又處處有山水。

  左賢自然免不了暗中觀察周易的反應。

  見他一副被嗆到的樣子，推測其人不但是第一次來玄界，對玄界的基礎認知也不足。

  這到的確跟那些破落戶傳承吻合。

  一個超凡門派，連最基本的體面都維繫不下去了，又哪有能力來玄界爭食？

  但以個人身份參與，則又是一說，肯弄險豁命，哪裡去不得？

  另外左賢見周易適應的很快，不免暗中為周易的本事叫聲好。

  之前常思文跟周易動手，他其實是在暗處看了一小會兒，才出面制止的。

  一方面是判斷周易的大概路數，另一方面是看周易的實力手段。

  結果兩方面都算滿意。

  前者基本確定，周易不是古神一系，後者則意味著還算有用。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又是道歉，又是邀請的。

  他們自家師兄弟參與探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又哪有餘力又或好心帶個拖油瓶。

  但若對方有可能成為助力，至不濟也偏向己方，那就不介意買個人情了。畢竟山水有相逢，指不定啥時候就遇上用上了。甚至就在玄界探寶時，就可能應驗。

  如今一看，再次印證了周易藝業紮實，沒有明顯短板。

  左賢倒也沒疑心，畢竟黃藥師這個號，是名耋耄老者。

  八九十的年紀，才能稱之為耋耄。

  周易開這個號使用的血脈，就來自一位活到這個歲數才逝去的嵐國人。他具體雖然使用了類似克隆的手段，但這次卻沒象血煞化身那般，直接將潛力激發至峰值，然後強行催化升格。

  這次，他利用詭帝的能力，嘗試歲月加身。

  因而，黃藥師直到現在，潛力仍舊比較足，代價是壽元不太夠了。

  不過，作為修士，外在是可以調整的，因此看起來就是五旬年紀。

  但骨齡在那裡擺著，而對於修士來說，鑑別骨齡的辦法有許多，並不需要看樹的年輪般，取截面才能看的真切。

  那麼，一位老修士，術技爐火純青，完全可以理解。

  至於冒險動機，或許是為自己最後一搏，或許是為子孫後輩鋪路。

  這類的情況，左賢前世今生，都沒少見。

  沒錯，左賢是轉世重修的修真者，否則也不至於如此老成。

  見周易堪用，左賢便進一步邀請：「黃道友，若是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是撞機緣，不如與我師兄弟一道，我們卻是知曉一處秘境，必然有斬獲，也不介意多個同道分享。」

  周易表現出一副從善如流的模樣，並再次強調，若有斬獲，必有回報。

  於是三人再次同進退。

  周易祭出了一架雲舟，見左賢祭出的是賣相極佳的玉舟，並發出邀請，便有些訕訕的將雲舟收了起來。

  說實話，則角色扮演也挺有趣，演起來還有癮。

  這雲舟乃是征伐古羅人的收穫之一，

  東西本身是道脈的，也不曉得怎麼落入了古羅人手中。

  原本周易在觀摩分析之後，就打算將之拆掉還原成材料的。

  後來為了讓黃藥師這個號立起來，並且讓人儘可能的不將之與血煞化身聯想到一塊兒，就特意修復了這雲舟，供其使用。

  修都沒有徹底修好，只是借著煉器『掌陰』的技藝，令其更適合黃藥師使用。

  如今跟左賢的玉舟比，就明顯寒酸了許多。

  玉舟被一層朦朦的青玉光芒包裹著，飛的又快又穩。

  周易則趁機觀賞沿路風景。

  神仙洞府，是個說法，具體來在這邊，周易在一番觀察之後，更願意稱之為神國。

  更直白的手，超凡版的生態穹頂。

  就跟他的勢力在紅雲台地建造的荊棘穹頂性質類似，但無論是檔次，還是規模，都要大的多。

  但這超級巨構，並非鳥語花香的樂土，而像是被毀壞並遭到遺棄的太空船。

  更具體些，拿戰錘40K失落於亞空間的人類帝國戰艦來類比，也是恰當的。

  戰錘40K人類帝國的戰艦，那些大型的，尺寸長達數十公里，內部有專門的通勤列車。

  而在亞空間，則會出現很多無法解釋的光怪陸離的扭曲景象。

  而這個洞府，目測尺寸，直徑怕是以千里計。

  由於屏障早已被破壞，外界的力量侵入，早就了很多異景。

  其中就包括一度將周易嗆到的玄力。

  原本可能是個超級溫室來著，環境怡人，現在除了歲月帶來的破敗，還添了不少戰火痕跡，有些地方至今處於力量紊亂狂暴狀態，陷進去不死也得扒層皮，得繞行。

  這一路看過來，周易也是有些發自內心的感謝左賢的邀請。

  不說別的，光是時間上的節省，都值得他的感謝。

  畢竟他的時間很值錢，如果是自己一處處搜尋摸索，怕是得幾個月時間，才有可能將這裡的情況梳理出個大概。

  哪裡象現在，直奔重點。

  一處山谷，無論是遠觀還是近瞧，都屬於一目了然，沒啥看頭的那一類。

  結果卻是個障眼法，用特定的法門穿過屏障，才發現別有異景。

  不僅滿目上古珍材，還有珍禽異獸。

  不過，這麼好的地方，可不是自然觀獨享。

  他們三人，算是來的晚的。

  玉舟降落，便有人面露喜色，還有人直接欣喜的打招呼：「是左師兄！」

  「哈，狂雷劍常思文，自然觀總算是來了。」

  左賢也客氣的道歉：「不好意思，路上出了點小狀況」……

  周易則注意到，與這邊的這群修士涇渭分明的另一波修士。

  他在那群人中，赫然看到了夏侯青、鄭爽和武斐，這才基本確定，他這次是無意中加入到了叛修行列。

  看人數、氣勢，叛修這邊的確是有些勢弱。

  因此，還有一個群體，貌似是跟叛修暫時聯合的，魔修。

  魔修很好辨認，看其散逸的力量，就能識別。再是英俊瀟灑，被煞力一襯托，也顯得鬼氣森然，又或邪魅狂狷。

  其中，一股格外陰暗，且如湍流般疾速擾動的黑霧所託舉的修士，給周易留下了深刻印象。

  是個少年形象，但實際是名老妖，其皮膚如長久保管不善的銀子，晦暗慘青，同時還纏繞著別樣的戾氣。

  超凡力、魂力，皆露於外，形成如此效果，這是名金丹階的修士，並且還是資深格位的。

  心境修為不太行，但硬是堆出了高數量，也是挺唬的。

  周易左近，有人注意到了周易的視線，主動搭訕介紹：「摩禮銀，如今魔修陣營有數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