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顧秋第一次到紀委，劉副書記接見了他。

顧秋只是一個副處級幹部，這樣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

五十多歲的劉副書記，是外省人，在南陽才四五年。他是一個很溫和的長者，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

可能是工作上的原因，他的頭髮白了很多，但人還是蠻精神的。見到顧秋，他站起來跟顧秋握手。

「顧秋同志，坐！」

他的手掌很大，很溫暖。

顧秋喊了句劉書記，我來報到了。

劉書記笑道：「你來得正好，這個時候報到，很及時啊！」

顧秋說，「請書記吩咐。」

劉書記卻不著急，而是靠下來看著顧秋，用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自然聽說了，此人與左書記有些淵源。

秘書進來倒了茶水，顧秋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劉書記道：「手上有個事，需要你去跑一趟。」

顧秋就有些緊張起來，畢竟這是他到紀委之後，第一份工作。劉書記說，「這兩年左書記提倡廉政建設，我們紀委的擔子很重，對每一封投訴，舉報信，都在仔細核實，處理。左書記說，我們要建立法制南陽，在一定的程度上，是要從我們這些幹部身上做起的。因此紀委的工作任務，將非常之重。你剛來紀委，沒看到我們這裡的工作氣氛，慢慢你就會發現，每個人都象上了發條似的，不停的轉。」

顧秋靜靜的聆聽著，也不打岔。

劉書記從抽屜里扔出一個信封，「這是奇州市有人寄過來的檢舉信，反應奇州市市委常委，副市長呂大鵬在經濟上，生活上存在嚴重作風問題一事。我們省紀委目前成立了多個監察小組，經常不定期地對全省幹部進行暗訪，審核。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帶兩個同志下去核實一下情況，如果屬實，立刻向我或張書記彙報。」

顧秋聽說是奇州市一位重量級人物，立刻就站起來，「劉書記，這麼重大的案子，只怕我處理不好。」

劉書記道：「年輕人謙虛是件好事，我看過你的履歷，既然能把你叫過來，自然就已經考慮到了方方面面。我會派兩位同志隨你一起去，他們會協助你的工作。」

顧秋聽他這麼說，只得應承下來。

但是有一點他不太明白，自己過來報到第一天，就委以重任，這讓他還真有點壓力大。

核實舉報信的內容，這並不太難，顧秋相信自己能做到，而且能做好，他就是想知道，這究竟是劉書記的意思，還是左書記的意思。

是不是左書記提了要求，讓紀委打磨打磨自己，培養一下工作能力？

奇州是個大市，人品眾多，經濟發達，比南川強多了。

放眼南陽省，奇州的排名至少也在前三位。

這樣一位市委常委級重量人物，調查他就得小心謹慎了。除了要把工作抓好，還得注意影響。

因為左書記提出，要建設法制南陽，紀委也因之被動起來。法制建設，不是單從老百姓和社會治安抓起就夠，最主要的還是要約束幹部的行為。

一些地方，一些幹部對自己的身份，很有榮耀感，認為自己必須高人一籌，具有與普通群眾不一樣的優越。正因為這種心理作祟，影響了他們在平時的工作，生活中的驕慣氣息。

劉書記朝秘書喊了一句，「小阮，你叫他們過來。」

五分鐘，小阮從外面帶進來兩個人。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個子不高，一米六五左右。做為男人，矮是矮了點，但這並不影響顧秋對他的判斷。

從對方的表情來看，這應該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同志，至於為什麼會升不上去？還在下面當小兵，這跟人的命運有關。

另一名是個女孩子，長相一般，看得出來是個新人。

年紀不大，二十四五，可能剛進紀委不到一年。

這一老一少，就是顧秋此去奇州的助手。劉書記給兩人做介紹，「這就是你們二室一直不曾謀面的副主任，他叫顧秋。你們認識一下。」

顧秋跟兩人握手，男的道：「顧主任好，我叫段誠貴。」

女的道：「我叫聶冰心。」

顧秋說，「你們好，以後的工作就靠大家支持了！」

劉書記道：「下午就出發吧，會議就不要參加了。」

他叫小阮把檢舉信給顧秋，顧秋和段誠貴，小聶出了門。

此刻已經快到中午吃飯時間，顧秋說，「我們先去吃飯，吃完了就出發。」

兩人都不反對，顧秋呢，也不走遠，就在紀委旁邊的小餐館里請兩人吃飯。「今天我請客，大家熟悉一下，我是初來紀委，以後的工作需要兩位多多支持。」

小聶說，「應該的，您是領導嘛，你說什麼，我們做什麼。」

到底是年輕人，沒多少經驗，這句話里當然多少有點討好顧秋的味道。顧秋心裡明白，象小聶這樣的妹子，應該不會妒忌自己。因為她也是個二百五，沒資歷。

段誠貴就難說了，他在紀委呆了很多年，是個老紀委了。

有可能，他心裡會排斥自己這個小領導。

顧秋要了瓶酒，段誠貴說，「中午還是不要喝酒，下午我們就要出發，路上開車很危險。」

此去奇州，有好幾百公里，喝了酒開車，的確容易出事。顧秋說，「那好吧，晚上我們再喝。」

段誠貴沒說話，小聶道：「晚上我請你們吃飯吧，不能總讓你一個人請。」

顧秋說，「沒事，反正能報銷一部分，多出來的我出也是應該的。」他就看著段誠貴，「老段，你在紀委多久了？」

段誠貴道：「有十六年七個月了吧！」

他記得很清楚，從別人的話里，分析對方的心態，這是顧秋的強項。一個人把時間記這麼準備，說明他很在意。

或者說，這件事情讓他無法忘懷。一般的人都不會這麼清楚的記得平時生活中的小事。

小聶說，「段師傅教我好多東西的，他是我的老師。」

顧秋點點頭，我也看出來了，老段很熱心。

小聶是那種很開朗的女孩子，她是農村出來的，不怎麼愛打扮，正因為這樣，才讓她本來就不怎麼出眾的相貌，看起來更加平淡無奇。

顧秋問老段，「老段，你對我們這次去奇州，有什麼看法？」

段誠貴說，「檢舉信的內容是什麼？」

顧秋哦了一句，「我給你看看。」

段誠貴道：「上車再看吧，這裡人多眼雜。」顧秋點點頭，笑了起來。

吃過飯，小聶說，「什麼時候走，我宿室取東西。」

顧秋看看錶，「你去吧，一個小時后我們出發。」

他和段誠貴來到辦公室，省紀委已經給他們派了輛車。一輛黑色的桑塔納，九成新。

顧秋把舉檢信給段誠貴看，「這是劉書記交代的任務，我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案子，說說你的看法。」

段誠貴仔細看著檢舉信，「這樣的案子不要報太多的希望，習慣了，每年不知道要處理多少。並不是每一封檢舉信，都要放在心上。只不過劉書記安排我們下去核實，多半存在問題。到了奇州自然就知道了。」

其實段誠貴在想，這只是走個過程，沒什麼值得重視的。這樣的案子他見多了，只要被舉報的人不是太囂張，懂得打點，多半可以化險為夷。

劉書記讓三人下去核實情況，更有可能只是培養一下顧秋的能力。段誠貴心裡琢磨著，對此事並不放在心上。

他在紀委的這段時間，紀委培養了多少幹部？這些年輕的幹部，都有背景，有文憑。而他呢，就是輸在了起跑線上，沒背景，沒文憑，但他有實力，可實力並不決定一切，所以他只能當個老師培養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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