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記上了樓，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有人給他端來茶水，他喝了一口，看看手錶，十點四十幾了。

目光投向秘書，秘書馬上跑出來，跟何漢陽等人說了幾句，「書記要你們趁著這個時間段，做個簡短的工作彙報。」

何漢陽和劉長河進去了，其他人都在外面候著。

李雙林在旁邊的房間里，幾名常委湊過來，跟他近套乎。

李雙林只是打著哈哈，含糊其辭地敷衍著他們這些人。顧秋來了，跟李雙林打招呼，李雙林叫上顧秋，來到角落裡，「這是誰的主意？」

顧秋說，「縣委班子的意思吧！」

李雙林道：「簡直就是胡鬧，周書記很不高興。做事不經大腦。這樣的場面，能上得了檯面嗎？播出去那是要害死人的。」

顧秋道：「有什麼辦法呢？事已至此。」

李雙林問，「那些工人和學生都撤回去了沒事？」

顧秋回答，「都回去了。」

「那就好，希望不要出什麼亂子。否則周書記肯定會雷霆大怒。」

李雙林也很生氣，抽了口煙，「只知道搞這一套是沒用的，要把工作落到實處。把整個南川的經濟，再上一個台階。」

顧秋不說話了，聽著他訓示。

李雙林抽完了煙，「先這樣吧！你去忙。」

顧秋走過去，幾個人就圍著他，「顧縣長，李秘書長說什麼了？」

顧秋說，「中午的飯菜，簡單點，太奢侈了，周書記不喜歡。」

這個消息傳下去，下面就忙開了。

簡單點？怎麼個做法？

他們都從酒店裡請來了最好的廚師，菜都準備好了，就等時間一到開飯，突然要從簡，這可是害死人啊！

何漢陽和劉長河還在周書記那裡彙報工作，常務副縣長地來問，「秘書長真是這麼說的？」

顧秋說，「你不信可以去問。」

鄒副縣長碰了個釘子，只得吩咐廚房，菜系簡單一點。

幸好周書記聽他們彙報工作，一直搞到十二點半才出來。

眾人陪著他下樓，在吃飯的時候。

何漢陽和劉長河都傻眼了，「怎麼菜都變了？」

周書記一行在長寧縣吃飯的菜單，都是經過劉長河和何漢陽仔細較對過的。哪上吃什麼，都有研究。

可端上來的菜，很普通。

兩人就在心裡打鼓，同時也在罵人，這些人怎麼回事？不是把全縣飯店裡最好的廚師請過來了嗎？搞出這種狗屎一樣的飯菜，怎麼吃？

可周書記說，「這樣的標準不錯，以後就保持這種標準，不許太鋪張浪費，否則是要挨處罰的。」

兩人奇怪了，也搞不清周書記說的是不是反話。下午，周書記就哪裡也不去了。

他說，開會吧！

臨時改變決定，令大家亂了方寸。

周書記說，「處級以上幹部，都參加吧！」

顧秋是副處級，也參加了會議。

走進會議室，大家在那裡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顧秋也不參與，只是坐在那裡拿著本子練字。

酒縣長湊過來，「顧秋老弟，你說周書記突然改變計劃，讓大家在這裡開會，究竟是什麼意思？」

今天這場合，酒縣長蔡陽早有準備，等大家輪番敬酒的時候，他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

可今天中午的飯局上，沒有酒，他這個英雄一下沒了用武之地，不由有些氣餒。

顧秋搖頭，「我也不知道，領導的心思，哪能這樣猜中？」

酒縣長道：「那剛才李雙林秘書長都跟你說了什麼？」

顧秋說沒有，他只是吩咐，飯菜不要太奢華，否則周書記會生氣。

酒縣長嘆氣，這麼好的魚翅，鮑魚，不吃就浪費了。

今天中午，本來準備好了魚翅，鮑魚這種高檔貨。沒想到顧秋突然傳出李雙林的意思，改變了原計劃。

顧秋笑了，都這個時候，還想著這些魚翅，鮑魚，這個酒縣長還真是的。

人到齊了，周書記在李雙林陪同下，走進會議室。

李雙林拉開了椅子，讓周書記坐下。

周書記坐下來，目光掃了大家一眼，開始說話。「今天下午，本來要去縣城的街上，開發區看看的，但是現在看來，不用去了。」

他說到這裡，停下來，又把目光掃過來，「我能說什麼呢？只能說，你們的工作做得太好了。今天的歡迎儀式，國家主席待遇，不簡單啊！同志們，你們辛苦了！」

周書記說大家辛苦了，卻沒有一個人敢鼓掌，而是把頭低下來。

周書記道：「我們黨的作風是什麼？原則是什麼？你們誰還記得？」

半晌，沒有人回答。

周書記看著大家，「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這個歡迎儀式，至少花費了半個多月時間吧！從排練到今天的實戰，不容易啊！」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陡然一轉，「但是，我很不希望看到這種，浮於表面的現象。我需要的，是你們務實，務實二個字，就這麼簡單！」

周書記說，「長寧縣是個經濟大縣，你們有著別人無法比擬的優越條件，你們有著比別人寬裕的資金，但是你們的公路修好了嗎？你們的教育工作抓紮實了嗎？你們的農村城鎮工作，你們社會治安等等，我不一一指明，你們自己去考慮。」

周書記站起來，「下面的行程取消，李秘書長，跟同志們說一聲，回市委。」

周書記走了，直接下樓，上車。

司機自然不敢多說什麼，發動車子就走。

縣委班子等人愣在那裡，自己折騰了半個多月的檢查工作，就這樣沒戲了？

李雙林看看大家，「周書記說了，你們不要送了。」

李雙林也走了，市委來的人，全部上車，打道回府。

留下縣委班子的人，一個個耷拉著頭，默不作聲。

直到周書記一行人走遠，何漢陽才揮手，「散會！」

從會議室里出來，好多人在竊竊私語，「怎麼回事？周書記突然發火了。」

「誰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後說了什麼，讓周書記不高興了唄。」

周書記說，下面的行程取消了，因為他不會去看，就知道結果。排練了這麼久，一切就象演戲那樣，沒有一點真東西，不看也罷。

周書記的性格，就是這樣火爆，在省委他都敢發飆，不要說這些了。

劉長河在發火，「到底是誰在背後風言風語？這些人究竟想幹嘛？」

葛秘書長來到顧秋辦公室，「你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顧秋道：「你不知道，我哪又知道。」

葛秘書長道：「其實不應該的，這麼折騰，勞命傷賤。也不知道那些學生怎麼樣了？希望他們沒事就好。」

當初很多學生淋了雨，感冒是肯定的，顧秋也在想，這十塊錢的補助，就能買這些學生一天的時間。學校也太不象話了，而且這些錢，未必會到學生手裡去。

葛秘書長道：「我回去了。劉縣長肯定很不甘心，費了這麼大勁搞出來的動靜，周書記看都沒看就走人了。」

顧秋想，這是肯定的，縣委班子在決定這些方案的時候，打算花幾百萬，來搞這個儀式。

現在錢花出去了，沒達到預期的效果，他們心痛的並不是這些錢，而是面子問題。

顧秋沒想到，周書記上位之後，硬朗了許多。他原則上，繼承了杜書記的風格。很多地方都沒有改變，幹部班子也沒什麼大的調整。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周書記肯定會借題發揮，搞出一些動靜來。顧秋心道，不管他們怎麼鬧，自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求穩。

或許他們越調整，越對自己有利。

可能是李雙林下了封口令，今天所有媒體一律失聲，沒有報道周書記來長寧視察一事。只有第二天的報紙上提了一句，市委周書記到長寧視察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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