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電台就到了。

蘇小念這一去一回，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小時。

應該要下車了，但她沒有。

「你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擺弄著那支玫瑰，蘇小念總覺得他的氣來源於他內心的恐憂。

換句話來講，就是葉蜜雅的那句話，戳中了葉澤晨擔心的事。

——我就是說他怎麼了？有本事你打我啊！他是野種，是神經病，生出來的孩子是畸形……

「荀院長曾經幫我做過全面的身體檢查。」葉澤晨突然之間很想抽煙，但因著蘇小念在這，最終還是作罷。

聽到這話，蘇小念心裡先是咯噔一下。隱約已經知道，為何葉澤晨獨獨在聽到葉蜜雅那句話時，難掩怒火，瞬間爆發。

「這些年，我被葉雙雙餵過太多的葯，而人體本身的新陳代謝又有局限性，所以……荀院長建議我暫時不要孩子，因為……有可能身體會沉澱些藥性。」

葉澤晨說的很慢，也不看蘇小念。

「其實，你說你暫時不想懷孕的時候，我的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

「別說了……」蘇小念緊握著那根玫瑰，很後悔為什麼要問起這件事。

「現在，的確不是懷……」葉澤晨的話還沒說完，蘇小念已經附身上去，用嘴堵住他要說的話。

他的唇瓣有些乾燥，蘇小念耐心描摹，直到變得柔軟。

其實，蘇小念一直都沒告訴過葉澤晨，自己很喜歡他這副樣子。

接吻的樣子，安安靜靜的。

有時他睜著眼睛，像是要將你整個人都望進心裡去。

有時又喜歡閉著眼睛，讓你有種『讓這個男人擁吻著，就像被全世界溫柔擁抱』的錯覺。

除母親還在的那幾年，蘇小念再也沒有感受過什麼叫做幸福。

更別提什麼叫做……被這世界溫柔相待。

她的父親最後那幾年，酗酒家暴，什麼事都做盡了，就連奶奶都被打過，更何況是她。

自己的世界里充斥著恐懼，無奈，彷徨與無助。

剛才那瞬間，蘇小念在葉澤晨的眼裡，看到了與過去的那個自己相似的情緒。

唇齒相貼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蘇小念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嘆息。

然後人就被葉澤晨給摟住了。

「我還年輕……不過，你……」蘇小念明顯是想要緩解下壓抑的氣氛。

眼睛上下打量著葉澤晨，「你比我大十歲，等我準備好了，你會不會就已經不行了？前陣子不是有個女明星冷凍了自己的卵子么，要麼……你也去冷凍下自己的精子？」

話剛落下，蘇小念就感覺自己屁股被不輕不重的擰了下，嚇的她趕忙想逃開，卻被葉澤晨緊緊摁住了后腰。

「再說這種話，今天晚上我就……」湊到她耳邊撂下句狠話，蘇小念整張臉漲紅起來。

「你怎麼這麼色啊！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連話都不多說……這才多久，就暴露本性了！」

小聲嘟囔著，眼睛倒是落在那支紅玫瑰上。

還在葉家時，他手裡獨獨拿了這支紅玫瑰，朝她走過來的瞬間……

那一刻，沒有面對旁人的戾氣，溫柔的像是要將全世界送給自己。

「對了！葉成濤知道這事，會不會找你麻煩？」

蘇小念還是有些擔心，今天葉澤晨這樣大鬧一場，總歸會有後續麻煩的。

「不用擔心，我既然敢做，就不怕麻煩！倒是你……這兩天去辦本護照。」

蘇小念聽到葉澤晨要自己去辦本護照，疑惑看去。

「我有護照啊！之前電台有組織去濟州島玩。」

「那等回家把護照給我，年假還有幾天？都請出來，過段時間我想帶你去峴港一趟。」

蘇小念點頭，也不問葉澤晨是想做什麼，反正，不會害她就是了。

「另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還沒跟我交代……」葉澤晨突然話鋒一轉，令蘇小念瞪大眼睛。

她有什麼事……是需要向他『交代』的嗎？

「黃玫瑰……」葉澤晨提醒她。

一提起黃玫瑰，蘇小念立馬就想到了陳俊昊，想到陳俊昊，又想到了那張匯款單。

話到了嘴邊，本想立馬告訴他，語音報時卻突然響起。

「壞了，我時間不夠了，你先回家，等我晚上再跟你說陳俊昊的事！」

蘇小念手忙腳亂解著安全帶，越亂手就越是不聽使喚。

反倒是葉澤晨，一臉平靜的伸手將安全帶的暗扣幫她解開，順便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指腹很粗糙，硬硬的，卻很溫暖。

「好，陳俊昊的事，我們晚上再說。」

晚上的直播節目照常進行。

蘇小念也在心裡考慮，如果要將年假全都請出來，那就必須要抽出段時間來多準備些備播帶。

正想著，蘇小念突然發現導播間的同事表情有些奇怪，李姐給她打了個手勢。

下一首歌中間還要插播廣告，差不多能夠有七分鐘左右的時間，能夠給她。

摘下耳麥，蘇小念朝直播間外面走去。

直到看見外面站著的人，蘇小念眉心微微蹙起，表情冷淡下來。

是雅雅！雖然處在停薪留職狀態，但她今日卻不見絲毫憔悴，反倒是看起來容光煥發。

「有事嗎？」蘇小念問。

依舊是那股濃烈的香水味，烈焰一樣的紅唇，此時已是深秋，雅雅卻依舊穿的單薄。

雅雅一時間沒說話，只是用那雙狐狸似的眼睛掃視著蘇小念，突然間就笑了。

「蘇小念，你知道我很討厭你嗎？」雅雅說。

蘇小念低頭看了眼腕間的表，緊打緊算還有六分鐘。

「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我不知道原因……」停頓了一下。

「又或許，討厭一個人，本來就不需要什麼原因。」蘇小念說。

雅雅笑了，笑的諷刺，伸手給自己點了根煙。

她也是主播，自然懂得掐算時間，餘下的時間，足夠自己抽完。

「人家說喜歡和討厭是不需要理由的，這話聽在我耳中，說實話很好笑！做什麼事，哪裡都需要個前因後果！怎麼可能會不需要理由呢……」雅雅狠狠抽了口煙。

如果蘇小念沒記錯的話，雅雅只比自己大一歲，她才23。

相遇時，那張從來都不化妝的臉，現如今早已被大濃妝所替代。

「我討厭你，是從李姐疼你，極力推薦你座上夜間節目主播位開始的。」這些話，雅雅從來都沒對別人說起過。

蘇小念沒說話。

「我長得比你漂亮，實習成績咱們兩個人也差不多，憑什麼……就因為李姐疼你，你就可以先我一步？」雅雅不服氣，自己做了許多事，卻不如蘇小念一個笑容來的實在。

好像不管她多努力，別人都更喜歡蘇小念一點。

夜間主播位置，現在對雅雅來說，完全不夠格被她看在眼裡，可是對於當初那個較勁的自己來說……卻比尊嚴都來的更重要！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麼都沒做，卻能得到一切。」

就是因為嫉妒，她開始不斷酒局飯局，雅雅一點點沾邊，很快，她成了台內有名的交際花。

化妝品從最初的大寶換成了一瓶兩三千的國外貨。

可不夠，還是不夠，得到了一點，就想要得到的更多，慾望越大，野心越大，越能夠讓雅雅清楚認識到自己內里的貧瘠與空虛，就像是個無底洞……

反觀，蘇小念幾年如一日，她的職位從未變動，模樣也從未變過。

雅雅不甘心啊！是真的不甘心！

「人都是醜陋的，嘴上說祝福你的，心裡或許在罵你，嘴上說希望你好的，背地裡指不定怎麼使壞。蘇小念，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壞，我臟，但那都是明面上的！」

「至少比你背地裡做手腳要強的多！」提及此，雅雅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我做什麼手腳了？」蘇小念是真不明白，她明裡暗裡，指的是什麼。

「那老東西根本就沒發那封郵件，有人黑了他的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