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她抬頭,對古琳母親道歉著。
她的神色太過嚴肅認真,以至於讓古琳母親愣了一愣,緊接著她連忙擦了擦眼角泛起了淚花,連忙道:「你這傻孩子,你有什麼好對不起我們的,相反我們應該感謝你,謝謝你當初獻血,才挽回了古琳一命,不然我和他爸現在哪裡會還在醫院裡看她。」
聶然聽著她一口一個感謝,心裡很不是滋味。
明明她才是傷害古琳的罪魁禍首,明明她害得他們整個家庭變得如此支離破碎,明明是她……
可現如今卻成了救人英雄。
那種有口難言的感覺讓她憋悶極了。
「其實古琳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
我字還沒有說出來,這時候身後安遠道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一口打斷了她最為關鍵的一個字,「古琳最近好嗎?」
「安教官你怎麼也來了?」古琳的母親在那個聲音后,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門口的安遠道身上去了。
以至於忽視了聶然剛才的那一句話。
聶然略有些憋悶地看了一眼來的很不是時候的安遠道。
她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這男人是故意的!
但安遠道似乎並沒有感受到聶然那憤怒的眼神,將手裡的袋子遞給了古琳的母親,「我就是路過來看看,順便買了點吃的上來。」
古琳的母親看到那一袋子的東西,很是感謝地笑著,「安教官你實在太客氣了,每個星期都來不說,還每次來都帶東西,其實真不用,你們來我們就很高興了。」
安遠道擺了擺手笑道:「不會,一點水果而已,沒什麼的。」
只是他認為的舉手之勞卻在古琳母親眼中很是感激並且感動。
「我知道,要不是你主動向部隊申請救助,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住不起這獨間病房,真的很謝謝你……」說著就說話間就有些哽咽了起來。
安遠道看了趕忙回答道:「這是應該的,而且這也是規定,和我沒什麼關係。」
儘管安遠道在極力的推脫,可古琳的母親偏偏就是認定了,「不管怎麼說,都是要謝謝你。」
「不不不,真不用……」
安遠道和聶然兩個人在病房裡待了一會兒,沒多久醫生就來了,安遠道便說要回部隊,而聶然也不方便在那裡打擾,就說去送送安遠道。
古琳的母親也不好多做挽留,只好讓他們離去。
當聶然和安遠道一起進入電梯,並且關上電梯門之後,聶然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為什麼不讓我說?」她冷聲地質問。
剛才安遠道故意打斷自己,分明是不想讓自己坦白。
還記得那時候她也要坦白,卻被宋一城給打斷。
這些人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沒必要說。」安遠道穿著迷彩服,站在旁邊回答道。
「沒必要?你又不是我,你憑什麼肯定我沒必要,又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你又何必把別人的傷疤給揭開來。」
「可是隱瞞就萬事大吉了嗎?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聽到古琳母親這麼感謝我的時候,我有多難受。」
明明是她的錯,是她害的古琳成這樣,卻還要被如此感謝。
那種感覺比凌遲還痛苦。
「就當是你欠她的吧。」安遠道站在她身邊說道:「古琳的母親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古琳還有這麼多的好戰友過來看望她,如果當她知道這些戰友集體隱瞞了真相,甚至那個為自己女兒拚命輸血被她當做救命恩人的女孩子其實是傷害她女兒的人,你讓她作何感想。」
「可是……」
可是就是可以隱瞞的理由嗎?
聶然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到安遠道繼續道:「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聽到殘忍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能忍受這殘忍的真相,更何況她現在已經快要崩潰了,你如果一說,難保不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到時候,古琳要怎麼辦,她父親要怎麼辦,照顧兩個人嗎?那這個家就徹底完了。」
安遠道的話讓聶然徹底沒了話。
的確,這個家還要那兩個老人來撐著,不然就真的完了。
「每個人的贖罪方式不同,芊夜用死來作為贖罪,那麼你就在愧疚、不安中慢慢贖罪吧。」安遠道轉過頭,神情淡淡地道。
聶然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良久才回答道:「我知道了。」
如果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方式,那麼她認。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路。
下午時分小花園的病人大部分都已經回病房裡去休息了,小花園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走動。
長時間的無話讓氣氛一度尷尬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芊夜的事情讓安遠道到現在還沒有從打擊中緩過神來。
他沒有了以往的神情,有的只有無言的沉默。
「你每個星期都來?」聶然看他那樣子,最終主動將話頭挑起。
「嗯。」安遠道點了點頭。
聶然聽了不禁輕扯了下嘴角,「你這是替芊夜懺悔?」
安遠道沒有說話。
聶然側頭看了一眼他,嘆了一聲,「其實沒必要,雖然說這件事芊夜負主要責任,但她都死了那麼久了,也沒有什麼好追究的了。更何況人是我推出去的,這是不容辯駁的事實,贖罪也應該是由我來,你又何必把罪責扛在身上。」
「芊夜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她沒做好,就該由我這個教官來承擔。」安遠道聲音低低地回答。
對此聶然卻不屑地輕笑了一聲,「她又不是未成年,做錯事了要找大人來承擔。」
她一邊說一邊朝著前面慢慢地走去。
卻發現安遠道此時停下了腳步,他站定在了原地。
聶然微微轉身朝他看去。
初夏的太陽透過樹葉的間隙,形成斑駁的光影投在地面上。
「不是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安遠道站在那裡,目光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