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上霍珩不知道的是,他自己知道的不過是聶然的全部,殊不知那個隱藏在這具身體下的靈魂早已換了。
那具充斥著悲慘的靈魂。
他的童年再可憐,至少曾經有那麼一時半刻不需要面對死亡。而她,沒有,從踏入那個地獄開始她就沒有一刻不是在地獄中煎熬的。
如果說霍珩的童年是一片孤獨和灰暗,那麼她的童年則是沉甸甸的黑伴隨著噴薄而出的鮮紅血液。
讓人窒息。
「明天有什麼想吃的嗎?」坐在對面的霍珩笑著想要努力的調解氣氛。
聶然吃著碗里皮肉分離的餃子,隨意地道:「來碗蛋炒飯就好。」
霍珩故作沉思了一番,說道:「蛋炒飯冷了也會坨的。」
聶然的筷子一頓,抬頭,眸子虛眯了起來,「聽你話里的意思是,我只要不在廚房裡待著,你就打算給我做這種食物了,是不是?」
皮肉分離的餃子,坨了的蛋炒飯?
哼,這傢伙根本就是皮癢!
霍珩促狹一笑,眨了眨眼,「不,確切的說是我想讓你在廚房裡陪我待著。」
「咱兩除了睡覺不在一張床上,幾乎天天都在一起,有必要這麼粘嗎?」聶然對於他真是徹底算是服了。
這傢伙哪裡是男人,根本就是個女人!
半個月前他們剛來,霍珩就要求要和在霍宅一樣,兩個人同睡一個屋。
同睡一個屋?
在這種沒有監控,沒有人看管的地方?
她又不傻!
在霍宅的時候疑似有監控和監聽的時候,他都每天找機會的偷摸進浴室和自己摟抱一番。
現在這些顧忌都沒了,他還能簡單放過自己?
呵呵!
她當下就拎著自己的行李找了間距離霍珩卧室最遠的房間住下。
然而,厚顏無恥的男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帶著行李進了她的房間,打算住下。
兩個人折騰了一番之後,霍珩總算是願意退讓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但是前提條件是,以後不許在他摟抱的時間由他說了算。
聶然對於摟摟抱抱這種東西基本上都是蜻蜓點水的很,不到動情處,每次都很敷衍,抱一下就鬆開。
對於霍珩這種暫時吃不到肉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把吃豆腐的基本標配也給取消了。
其實,他就等著這個機會和聶然談判。
在這種無人看管的地方,他的剋制力再好也不一定會百分百不擦槍走火。
所以借著這個機會想要為自己多多爭取點權利。
而,聶然為了自己的領地問題當然毫不退讓了,而霍珩為了自己接下來的美好幸福生活也絕不讓步。
兩個人本就是能說會道的人,一頓談判談得狼煙四起,硝煙瀰漫。
眼看著進入了死局,最終兩個人不得不各退了一步。
霍珩給予聶然基本的生活空間,而同樣聶然也要讓霍珩感覺到安全感。
當然,這份安全感就是不抗拒霍珩的摟摟抱抱,時間長度可以不定,但必須要要懷著一顆真心,絕對不能敷衍。
這才好不容易把這條「尾巴」成功趕出去了自己的領地。
「嗯,差的就是那一張床的時間,所以我要在白天補回來。」霍珩義正言辭地說。
那模樣讓聶然越發覺得他厚顏無恥。
無恥得恨不得一巴掌糊上去。
聶然無語地神色不過三秒之後,她慢慢揚起了一縷笑,不懷好意地道:「那要不然今晚我陪你睡一夜?」
霍珩還沒吞咽下去的餃子在她的這句話中「咕咚」一下吞了下去,因為吞的太猛,還嗆了幾聲。
他知道這妮子又要開始了。
到現在還不敢狼變,只敢小偷小摸地霍二少在聽到她的話,又想起那一晚她柔軟的小身體故意貼近自己磨蹭的樣子,他連忙大口喝了兩口餃子湯壓了壓心裡的燥熱。
這妮子瘋起來,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算了算了,他還是忍了吧。
只剩下一個多月而已,他忍得住!
他喝了大半碗的餃子湯壓下了心底的躁動感,這才轉移了話題,問道:「馬上還有兩天就要元旦了,想怎麼過?」
「就這麼過啊。」聶然看他認輸了,也就停止了言語上的逗弄,順著他的話回答。
霍珩對於聶然的無所謂不由得輕皺了下眉,「這是我們第一個元旦。」
聶然喝了一口餃子湯,熱乎乎又好喝的餃子湯讓她忍不住愜意地眯了眯眼,隨後很不解地問:「那又如何?」
一個元旦而已,有什麼重要的。
春節她都不在乎,更別提元旦了。
再說了,他們現在這種狀況還過什麼節。
兩個被徹底流放的人,還過節?
這人的心也是大。
「所以要隆重一點。」顯然心已經超過一般大的霍珩對於這些節日很是躍躍欲試。
聶然很不放在心上,「我對這些東西向來無所謂,過不過,日子還不都這樣過。」
說著又將一個餃子塞進了嘴裡。
霍珩看著對面美滋滋地吃著餃子的人,她的頭髮已經有些長了,吃東西的時候一低頭,頭髮就很容易掉在湯里。
為此她似乎有些惱怒和無奈。
那微微皺起的小眉頭加上略帶惱意地眼神,在沉冷的冬夜裡,讓霍珩只覺得心頭一片安寧。
他伸手,替她將快要掉入碗里的頭髮仔細地捋了捋,夾在了她的耳後,溫和地道:「說你好追吧?我幾乎豁出一條命去。說你難追吧,女孩子哪些東西你都不計較,也都無所謂。」
聶然看到他替自己整理著頭髮,緊皺著眉才稍稍平了些許,回答道:「我只計較一點。」她停頓了幾秒,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永遠、永遠都不要背叛我。」
我可以去改變,去試著接受你,習慣你站在我的身邊,甚至學會去相信你。
但是你不能背叛我,放棄我,拋下我。
因為一旦被你拋下,我就又要重新再適應沒有你的日子,而那段艱難的時光我可能無法撐下去。
所以,不要背叛我。
霍珩似乎是讀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嘴角的笑微微收斂了幾分,原本替她捋著頭髮的手轉而捧住了她半邊的臉,言語中帶著無比的堅定,「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坐在他對面的聶然在聽到他的話后,立刻神色恢復如常,「元旦你隨意,你想這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沒意見。不過,我有個要求。」
「你說。」霍珩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以為她要說什麼很認真的話,神色很是認真。
「咱兩打一架吧。」聶然興緻勃勃地說道。
霍珩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一愣,「什麼?」
他沒聽錯吧,這小妮子說要和自己打架?
聶然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我好像從來沒有和你打過架。」
霍珩這才瞭然,這妮子是想和自己比劃比劃,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誰說的,當時在訓練室你鐵頭功我可是領教過了。」
而且還記憶深刻的很。
聶然被他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了那時候她猛烈一記,不由得笑了起來,「喂,那明明是你自己活該!叫你手不規矩,我沒一手刀直接把你砍暈丟河裡,都是客氣的。」
霍珩若有所思地點頭,「嗯,原來你對我這麼手下留情啊。」
聶然聽出了他在損自己,其實她對霍珩真算不上留情了。
從認識起,他都在受傷。
甚至自己還對著他開了一槍。
那子彈是她改造過的,不致命,但是要拿出來肯定吃了不少苦。
就這樣的情況下,他還對自己不放手。
有時候聶然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他這般為此深深著迷?
難不成這傢伙有受虐體質?
喜歡被人打?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對面的霍珩輕叩了下桌面提醒地問:「在想什麼,想什麼入神?」
被打斷了思緒的聶然回過神,然後說道:「我在想什麼時候和你比劃一下。不如,就等會兒吃完餃子就去花房比劃一下吧。」
霍珩神色微微嚴肅,「剛吃完不可以做劇烈運動。」
聶然不屑地切了一聲,「說的好像以前你沒在我吃完飯之後突擊訓練過一樣。」
那時候他作為輔導員時也偶爾會把正在吃飯的六班拉出去訓練一番。
被戳穿的霍珩笑了笑,並不說話。
鑒於霍珩主動一個人做了那麼一大頓的餃子,飯後聶然主動將洗碗的工作接了過來。
她在滿是泡沫的水池裡擦洗著,霍珩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就好像心底有小奶貓在撓著,一縷一縷讓他滿足中產生不安,不安中帶著期望。
只是過了沒多久,他起身,朝著聶然走了過去。
聶然在第一時間就聽到了背後的輕微的響動,透過正在擦拭的不鏽鋼鍋底看到霍珩的身影靠近,她才將下意識握緊的手微微鬆開,繼續做著手上的事情。
霍珩站定在她的背後,雙手輕輕在腰間的兩側,就這麼默默地抱著。
「就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他低低地說著。
他剛才坐在那裡看的時候,竟產生了一種家的感覺。
窗外是寒冷的冬夜,屋內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她忙碌的背影上,讓人有了片刻的寧靜感。
被抱著的聶然礙於手上都是泡沫,又看他的手也算得上規矩,這才堪堪忍了下來。
只是接下來洗碗筷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霍珩看在眼中,微嘆了一聲,看來是真的不喜歡他抱啊。
或許是性格使然吧。
這妮子的性格本就不是願意和人親近的那種,這麼多年來的行為習慣,能夠這樣一次次的容忍自己對她又摟又抱的,其實已經是在改變了。
改變……
她只為自己改變。
多美好的字眼。
就只是這份她願意的心,他這輩子都有些無以為報。
「可以鬆手了吧?」聶然將料理台上的水漬都擦乾淨后,這才出了聲。
其實聶然不只是不和人親近那麼簡單,這種普通女孩子喜歡的擁抱對於她來說是致命的。
她是在危險和死亡中長大的,身體的自由對於她來說是最基本的。
現在一旦被抱著,她就會有一種被禁錮的感覺。
霍珩聽到之後便鬆開了手,神色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失落,走到一邊去削蘋果去了。
他一手拿刀一手拿著蘋果,手法利落。
可就是因為沒有失落感,聶然才有中……算是不安的感覺吧?
他雕刻般的深邃五官在燈光下照出了一層淡淡地光暈,聶然站在旁邊難得沒有馬上離開。
她站在那裡,帶著一種不解地神色打量著眼前的人。
霍珩原本以為是自己的帥氣俊朗的姿勢吸引到了她,於是削完了一個蘋果之後,他又再次拿起第二個開始削了起來。
但等他喜滋滋地削到一半,突然間腰間多出了一雙手,環住了自己。
這讓他的手一頓,就連身體都輕顫了一下。
身後環著他的聶然靠著他的背,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腰間,低低地道:「我不喜歡被人抱著。」
但是我可以試著多抱抱你。
她的潛台詞霍珩怎麼會不知道。
這樣突如其來的驚喜讓霍珩一動都不敢動,就怕這幸福會轉瞬即逝。
「嗯。」他輕輕地回了一聲。
可身體僵硬的就好像塑像一樣。
聶然靠在他寬厚的背上,自然是感覺得到他的異常,可誰都沒有動。
暖黃色的燈光下,這一切顯得是那麼的美好。
可美好總是一時的,隨後而來的是各種後遺症。
聶然只不過一時心軟,主動抱了三十秒的時間,連一分鐘都沒到,咱們的二少這下就徹底算是黏上了聶然。
不過他不再主動像是大狗似的抱著她不撒手,而是……求抱抱!
就因為某人說,不喜歡被人抱。
他拿捏著這句話,伸著手,一副理所當然求抱抱的樣子,氣得聶然鼻子都快歪了。
天殺的!當初她怎麼會腦抽的認為有點對不起他呢?!
她當時一定眼睛是瞎了!
「抱你個頭,說好的比劃,趕緊的!」第二天下午,霍珩剛洗完了碗筷,又一次的求誇獎似的要抱抱時,聶然忍無可忍地怒聲道。
霍珩耷拉著故作失落的樣子。
然而這一次聶然沒搭理。
嗯,因為受騙過!
就在今天早上的會後,他也是做完了早餐,一副求抱抱求誇獎的樣子。
期初,聶然當然不肯了。
她昨晚只是……只是因為氣氛……再加上他的神情,才會一時這樣。
被遭到拒絕的霍珩也不吵也不鬧,就這樣靜靜離開了。
聶然看他那樣子,就有些感覺對不起他了。
小小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後霍珩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更是順理成章地將她輕抱住。
霍珩這下明白了過來,原來聶然吃軟不吃硬。
而他一時忘情,居然就這樣脫口而出。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悲慘的。
被算計的聶然當然下一秒就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直接一把推開他。
甚至還踢了他一腳小腿骨,疼得霍珩「嘶嘶」地抽著冷氣。
沒想到這傢伙早上嘗了甜頭,這會兒還想試試。
聶然瞪了他一眼,轉身就朝著花房裡走去。
今天天氣很好,外頭的陽光很足,聶然和霍珩將花房裡的椅子和茶几都挪到了一邊,以防打鬥時把這些東西都損毀了。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溫暖的花房內,陽光傾灑進來,看上去就如同金童玉女一般。
自然,也只是看上去。
因為在接下來的那一瞬,聶然身形暴起,一拳就朝著他的胸口打去。
霍珩看她神情嚴肅,似乎是來認真的。
再加上她手上的動作完全不攙任何的水分,當下他也認真了幾分。
兩個人一個是從部隊里出來的最為優異的卧底,一個是曾經被譽為頂尖的殺手。
一交手,身形就交纏在了一起。
不過短短二十招,霍珩就發現聶然的手法凌厲的很,那拳風裡透著致命的殺意。
而聶然也對霍珩的招數起了興趣,他不像是李驍或者是芊夜那種正統部隊里有規律的招數,更像是自己糅合了套路自創的一套。
兩個人都對對方的招數帶著新奇感,越打越覺得有趣。
霍珩手腕一轉,將聶然的手緊緊扣住,然後將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問道:「你的格鬥誰教的?不太像是你父親的手筆。」
以她的童年來看,聶誠勝應該不會教她格鬥術才對。
聶然也不遮掩,點頭,「嗯,實踐出真知。」
話音剛落,就勢一掌朝著他的胸口打去。
------題外話------
不願意看兩隻的撒糖日常?那我只能讓他們打架了,哈哈哈哈哈……開玩笑啦,之所以寫這麼一段,是因為他們兩個難得這樣悠閑的過這麼一段日子,除了生死與共,也可以一起感受花開花落的平淡日子,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