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點的夏季天色已經大亮了起來,但醫院內還是一片安寧。
走廊上只聽到查房時護士輕微的腳步聲以及病房內偶爾傳來病人的幾聲低低的呼痛聲。
何佳玉和施倩兩個人各自躺在鐵質的座椅上睡著了,喬維生怕施倩在睡夢中翻身從椅子上掉下去,就坐在靠近施倩一邊的地上,閉眼打盹。
嚴懷宇則因為擔心聶然,直接坐在病房的門口,歪著頭,也睡了過去。
連續兩天沒有好好休息,加上聶然橫生出的事情,讓他們的精神倍感壓力。
四個人坐在門口睡得死死的,完全沒有感知到聶然早已離開的事實。
而剛把古琳父母給安頓好,再一次確定古琳暫時沒有問題后,從重症監護室那邊走了過來,結果看到他們一個個都安靜地睡在那裡,她不禁放輕了腳步走到病房門口想要去看一眼聶然。
結果,她的手還沒搭上病房的門,就發現病房的大門被開啟了一條細縫。
李驍皺了皺眉,她記得剛剛走的時候門是關著的才對。
她當下伸手慢慢地推開了病房的大門,只見病床上空無一人,哪裡還有聶然的影子。
她連忙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到了床邊,看見正打著點滴的針頭丟在床上,床單上已經暈上了一小塊的水跡。
看得出來,聶然已經離開了有一段時間了。
她急忙轉身往外走去,將躺在那裡正睡覺的何佳玉給推醒了過來。
「聶然呢?」李驍向來冷清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焦急。
被粗魯推醒過來的何佳玉揉著眼睛從椅子上爬了起來,因為在椅子上固定一個姿勢睡太久,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酸疼不已,揉著肩膀睡眼迷濛地指著門口道:「然姐不是在裡面休息嗎?」
「裡面沒人。」
「沒人……沒人?」李驍的話讓何佳玉頓時清醒了過來,直接跑進了病房內一看,果然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怎麼會這樣!然姐跑哪兒去了?」
何佳玉這下徹底沒了睡衣,在病房內連續尋找了好幾遍,就連床底下都沒放過,可還是找不到聶然的蹤影。
她走到門外,踹了踹門口睡得像是死過去的嚴懷宇,「喂,然姐呢,然姐怎麼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被吵醒的嚴懷宇睡眼惺忪地抬起頭,思緒還在宇宙之外,完全沒有聽懂何佳玉在說些什麼。
反倒是躺在另外一張椅子上的施倩和身邊的喬維在聽到何佳玉的聲音后,紛紛清醒過來過來。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被吵醒的兩個人不禁出聲問了一句。
「聶然不見了。」李驍神情凝重地道。
「什麼?」她的這一句話成功的讓在場的三個人瞬間從睡意中驚醒過來,嚴懷宇立刻站起來,衝進了病房內。
在看到屋內的景象后,他頓時傻了眼,「怎麼會這樣?小然然人呢?」
何佳玉雙手叉腰的質問道:「這話我應該問你吧,你不是說坐在那邊要守著然姐的嗎?現在人呢?你守到哪兒去了?」
嚴懷宇站在門口,一臉無措地道:「我……我看她休息了,就坐在門口守著,然後就睡著了……」他說著說著頭就低了下去,卻忽然靈光一閃,抬頭問道:「她不會是去上廁所了吧?」
何佳玉一想,覺得好像有點道理,馬上對李驍說道:「我去廁所找找!」
說著就直接沖向了走廊盡頭的女廁所。
很快,何佳玉就從裡面湊了出來,搖頭地道:「沒有,每個隔間我都找了,一個人都沒有。」
「那會不會肚子餓買吃的了?」嚴懷宇看他們對自己一臉鄙夷,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這也是有可能的啊,小然然失血那麼多,補補也是很正常的嘛!」
就在他們糾結聶然到底去哪兒的時候,就看到宋一城從走廊的盡頭走了過來。
看到他們一個個焦急不已的樣子,就笑著問道:「你們在找聶然嗎?」
李驍看他好像一副知道的樣子,立刻問道:「宋醫生知道她在哪兒?」
宋一城點頭,指向了外面,「嗯,她剛剛出院了。」
何佳玉很是驚訝地道:「出院?她連點滴都沒輸完,怎麼就出院了?而且這個時間點她出院去幹什麼?」
於是原本還在微笑的宋一城頓時垮下了笑容。
「沒輸完?她剛和我說她輸完了啊!」
但等他說完之後頓時就明白了過來,該死的!自己又再一次被這女的給騙了!
這個傢伙怎麼可以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理所當然的欺騙自己!
難道是覺得他很好騙嗎?!
宋一城氣得磨牙霍霍,發誓著如果在遇上聶然的,他非要好好整治她不可!
讓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你們說聶然這時候出院能幹什麼去啊,她在這裡又沒有房子。」何佳玉在一旁低聲不解地問道。
這時候喬維道:「會不會是不喜歡醫院的環境,就回酒店休息去了?」
喬維的一句話讓李驍霍地想起了什麼,神色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該死的!」
她忍不住低咒了一聲,隨後就往醫院外跑去。
聶然你最好別做什麼蠢事!李驍在心裡默默的祈禱著。
眾人看到她往外衝去,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什麼,所有人急忙都跟了上去。
「李驍你要去哪兒啊?」
「驍姐你等等我們!」
喬維看到那群人跟著李驍往醫院外跑去,怕這樣來回折騰太辛苦,加上古琳這邊還需要人看著,他拉住了施倩,嚴肅地說道:「你在這裡陪著古琳的父母,以防出現什麼問題也好幫襯著點、」
施倩也知道古琳這裡情況還沒完全穩定,於是便答應了下來,「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喬維點頭,馬上跟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的宋一城本來還沉浸在收拾聶然的想法中,看到他們所有人神情緊張的往外面跑時,突然感覺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施倩不知道是在和宋一城說,還是在對自己,眉頭緊皺地看著外頭。
宋一城順著她的目光朝著走廊外已經消失的人影,他禁不住想起剛才聶然在臨走前對自己的道謝。
莫名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他突然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有抓住聶然,而是放任她真的離去。
……
七八點的街道早已恢復了喧鬧,上班、上學的人擠著公交,趕著地鐵,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的在路上行走著。
周邊的早餐店生意熱鬧非常。
只有一個人,她臉色蒼白,虛弱地從計程車上下來,站立在了一間酒店的大門口。
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聶然。
她失血太多,又加上沒有好好的休息就坐了那麼長時間的車,整個人身體難受極了。
她仰頭,望著高聳的樓層,透明的玻璃窗被夏日耀眼的陽光折射出一片刺眼到讓人眩目的光線,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站在門口的門童看到她毫無血色的臉,又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那樣子好像就會隨時暈倒似的。
門童生怕她倒在酒店門口,大清早的有人暈倒在酒店,總是有些晦氣。
他不由得走下了台階,擔憂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給你的同伴打個電話?」
聶然收回了目光,看著眼前那位年輕的門童,扯了個笑,「不需要。」
說著便往酒店內走去。
「你是我們酒店的住客嗎?有人陪同嗎?」門童看她往裡面走,生怕她在酒店出什麼事,到時候對於酒店的名聲會有巨大的影響,很是婉轉地問道。
聶然停下了腳步,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這個門童的潛台詞,是怕自己死在這裡,到時候對酒店造成負面影響。
「我只是暈車而已,我的朋友在樓上。」
那門童在聽到后想起剛才她的確是坐車而來,這才松下了防備,「哦,這樣啊,那需要我扶您上去嗎?」
「不需要。」
聶然回絕了那個門童的要求,按下了電梯直接上了樓。
她靠在電梯里,眼睛盯著顯示屏上的數字不停地跳躍著。
終於,「叮——」的一聲,電梯到達所到的樓層。
失血過多的她腳下有些漂浮,走路的時候有些輕微的蹣跚,一條走廊走了將近五分鐘才走完。
她一手撐著門的門框,另外一隻手敲了敲門。
「叩叩叩——」
「誰?」屋內傳來安遠道警覺的聲音。
「是我。」聶然覺得撐著太累,索性整個人靠在了門框上。
屋內的安遠道在聽到聶然的聲音后,這才走了過來將門打開。
他皺著眉頭,問道:「你那麼早來幹什麼?」
聶然靠在門上,聲音虛弱地道:「我有話和你說。」
安遠道看到她煞白到幾乎透明的臉色,以及額頭上密密匝匝的汗水,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差?」
昨天不是她還好好的嗎?
怎麼才一個晚上,整個人的精神差到這種地步。
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他伸手想要去扶聶然,卻被她猛地抓住了手,一觸及到她的手心竟然她身體冷得不似人一樣。
「你到底什麼情況,發低燒?還是人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聶然阻止了他的動作,緊緊抓著他的手,說道:「安遠道,這次古琳變成這樣不是意外。」
「你就為了和我說這件事?這件事昨天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安遠道不理解她為什麼會特意跑來說這件事。
還是以這樣的一個面貌來見自己。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聶然虛弱地搖頭,一字一句地道:「不是的,古琳本來是可以成功逃走的,是我把她重新推進去的。」
安遠道震驚地瞠目望著他,在那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重複地又問了一遍道:「你說什麼?」
聶然單手撐著門框,聲音儘管虛弱但還是認真地道:「她是被我推進去的。」
「你在和我開玩笑?」安遠道再次確認地道。
聶然凝重地搖頭,「沒有。」
在確定聶然的確是沒有說謊后,安遠道一把將聶然扯進了房間,然後「砰」的一聲將門給關了起來。
他沉著臉,冷聲問道:「理由呢?你推她的理由是什麼?」
聶然被他大力的一扯,踉蹌了幾步,背靠在了牆上,沉默的片刻,低頭斂眸地道:「解釋還有意義嗎?總之就是我推她進去的。」
安遠道氣得額角的青筋在隱隱跳動,但礙於她現在精神實在太差,只能壓著火氣,咬牙切齒地問道:「可是我想聽你的解釋!」
他必須要弄清楚聶然要這樣做的原因才行!
「……」聶然不出聲地站在那裡,臉色蒼白的可怕。
她的不合作以及窒息的沉默讓安遠道十分的震怒,他壓制不住的怒氣一點點的冒了出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後果會是什麼?!」
聶然垂著頭,回答:「知道,進軍事法庭,判處故意殺人罪。」
安遠道對此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挺熟悉的。」
聶然又是一陣沉默。
安遠道從來沒見過她有這麼態度良好的時候,當初要是在罰站的時候也有這麼好的態度也不至於受那麼多苦了!
真是該合作的時候不合作,不該合作的時候偏偏合作的要命!
「既然你後果你都熟悉,為什麼還要明知故犯?」
安遠道的質問還是沒有得到聶然任何的回應。
這讓安遠道非常的惱怒,他猛地跨步向前,怒聲道:「聶然!我命令你給我說話,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不可!」
聶然緩緩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安遠道,虛弱地勾了勾唇,「我都認罪了,還要什麼理由。」
看到她這幅虛弱的要死不活的樣子,安遠道氣就不打一處來,「聶然你別給我來這一招,我告訴你,部隊不是讓你用來玩兒的!你別到時候用自己的任性把自己給毀了!」
聶然聽著他喋喋不休的話語,只覺得眼前又是一陣強烈的眩暈,她強壓下身體的不適,問道:「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回去。」
聶然如此的「配合」讓安遠道心頭的怒火直衝腦門,他頓時提高了嗓門沖著她喊,「聶然!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你懂不懂!等進了部隊一切就都按照規矩辦了,等那時候你在想說什麼,那就來不及了!」
這個丫頭向來瘋起來就不要命,但也不至於無緣無故的就把人推出去,到底是什麼原因
使得這次讓她能夠連句解釋都沒有就如此坦白,其中一定有很大的問題。
難道是有人在逼迫她?
或者是威脅她?
「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人逼你這樣說的?」安遠道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不然聶然是絕對不可能這樣主動對自己坦白的。
聶然扯了扯嘴角,說道:「你想太多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為什麼要推古琳,古琳又沒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你們之間也沒有矛盾,你推她幹什麼?!」安遠道感覺自己真的被這瘋丫頭給逼瘋了。
「是啊,她沒傷害我,我卻傷害了她。」聶然低垂著頭,喃喃自語地道。
「聶然,你真的確定要這樣回部隊嗎?!」安遠道氣得火冒三丈,卻偏偏又對她無可奈何。
聶然輕嗯了一聲,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你!」安遠道簡直要被她氣死過去了,他憤怒地指著她,咬著牙道:「你會後悔的!」
「我只有一個要求,讓我把古琳送走,再回部隊。」聶然說完之後也不管安遠道答應不答應,走出了房門。
她坐上了電梯下到酒店大堂,才一打開電梯門,就看到站在電梯門外神色焦急的李驍。
李驍本來是想坐電梯上樓阻止聶然的,沒想到還沒上樓就看到已經下來的聶然。
兩個人看到對方后,都愣了愣。
李驍最先緩過神,她一把將聶然從電梯里拉了出來。
「你說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全都說了!」她抓著聶然的肩膀,聲音里透著一絲激動。
聶然將她的手拿了下來,淡淡地道:「這是我欠她的,應該還的。」
李驍知道自己這是遲了一步,向來冷靜的她這回也無法淡定了起來,忍不住怒斥道:「你他媽連命都差點給她了,你還要還什麼!」
剛才聶然從手術室裡面推出來的時候,如果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她幾乎以為聶然已經死了!
冰冷的身體,沒有血色的唇,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身上還蓋著醫生的白大褂,那場景她是怎麼也忘不了的!
醫生說,她失血過多,一共輸了1500cc的血,險些休克。
1500cc的血!
當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李驍都震驚了,那是正常人的三倍還要多。
一個成年男人的量也不過是500cc,以她的身體承受力,基本上是將她自己的身體掏空了。
李驍不由得想起聶然在輸血前對古琳父母說的話。
原來她是真的想一命換一命。
「她躺在那裡,是我造成的。」聶然神情平靜地說道。
李驍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心裡一沉,一種酸楚油然而生。
「胡說!她躺那裡是芊夜造成的!是她抱著犧牲古琳的想法開了那一槍!如果不是芊夜,根本不會出現這種問題,她是有目的性的插手,才導致的這一惡性事件!」
聶然慢慢地搖了搖頭,「如果不是我那一推,芊夜也不會萌生出犧牲古琳的想法。」
「那按照你這麼說,如果芊夜不把我們綁過去,那這件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李驍的胡攪蠻纏倒是聶然頭一回看見,她強忍著又一波的眩暈,皺眉苦笑地道:「李驍,你的理智怎麼也被狗吃了。」
「反正關於這件事,黑鍋不能讓你一個人全背著!芊夜才應該負全部責任。」
聶然虛弱地扯著笑,依舊搖頭,「李驍,你不會懂的。」
她當然知道這件事芊夜才是最大的責任人。
但是……
在一開始,她既然把人推出去了,她就應該要做好萬全之策,哪怕那子彈不是來自敵方!
所以追根究底,是她沒有做好準備就把古琳陷入這樣的危機之中。
既是她的錯誤,她就應該要認!
是她欠下的,同樣她也應該要還!
「可是……」
李驍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但聶然卻阻了下來。
「沒有可是,你以為這樣瞞下去就沒有問題嗎?瞞的越久,到最後你們都會被我拖累的,別忘了,你可是要做特種女兵的,再處分下去,就失去資格了。」
「那你呢?那你要怎麼辦?你現在坦白了,失去的可不只是當兵的資格,你是要……」
判刑的!
故意殺人罪一旦判下來,不是死刑就是無期,好一點的也要十年以上。
那聶然這輩子都完了,徹底完了!
「我說了,這是我欠她的,我一定要還!」聶然一眼看穿了她心裡的那些想法,對她說道:「至於芊夜,你以為她在做了這些事情之後還能活下來嗎?在她跟著我們去手術室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嗯?」李驍沒有明白她的話,眉頭擰了擰。
聶然並沒有繼續解釋下去,而是笑了笑后,又說道:「我累了,我去辦個入住手續,在這裡睡一覺。」
李驍訂的酒店靠近郊區,離馬翔家很近,但是離市中心的醫院特別的遠,她身體那麼虛弱實在不適合坐那麼久的車。
索性就在這裡睡上一覺比較好。
「你不回醫院?」李驍問道。
「等睡醒了再去看古琳吧。」聶然說完之後就走到了酒店大堂,在櫃面上訂了一間房間,然後上了樓。
李驍站在那裡看著她虛弱清瘦的背影,眼底一片複雜神情。
就在這時候,第一個趕過來的何佳玉在看到李驍后,急忙問道:「如何,有沒有即使趕到?」
李驍搖了搖頭,臉色肅然,「晚了一步,聶然都說了。」
「什麼?那安教官是什麼態度?」
「不知道,我來的時候聶然已經下來了,我到現在還沒上去。」
「那我去,我去和安教官求情,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何佳玉帶著這樣的信念,也不等李驍阻止,直接走進了電梯,然後一路奔著安遠道的房間而去。
安遠道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憤怒地打開了房門,還沒想對著門外的人怒罵,就看到何佳玉直接沖了進來。
「安教官,你打算把聶然怎麼辦?」
安遠道一愣,隨後沉著臉問道:「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聶然不是故意的。」何佳玉不停地解釋道:「真的,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有原因才會那麼做的!」
「什麼原因。」安遠道立即問道。
剛剛聶然走了之後,他就在房間里一直在不停地尋找答案,他不明白聶然為什麼要推古琳,也不明白聶然為什麼會主動來坦白。
古琳對於聶然來說,根本是不值一提的,論能力聶然更勝一籌,論算計聶然也遠超她很多,兩個人之間完全沒有衝突,她推古琳這點完全不成立。
至於她的坦白……
要說是害人之後心裡頭怕得寢食難安,聶然也不是這種人。
壓根不會產生這種情緒。
所以這讓他十分的糾結。
現在何佳玉能替自己回答這個問題,那就再好不過了。
何佳玉解釋地道:「聶然不是故意要推古琳的,是因為馬翔有暈槍症,無法順利開槍,聶然就想借古琳被抓,迫使他能夠突破自己的心裡障礙,為了救戰友而開槍。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
她的話才說到了一半,沒想到站在對面的安遠道聽到前半段后頓時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胡鬧!這簡直就是在胡鬧!她為了逼馬翔開槍,就可以把人推進去嗎!她難道不知道當時的狀況嗎!她不懂什麼叫槍戰嗎!那麼多子彈,就算她再怎麼厲害,她一個人也顧不了那麼多槍!更何況是從那麼多槍口下救一個人了!」
安遠道一直以為聶然是有逼不得已的什麼苦衷,或者是被人威脅,才來對自己坦白這件事。
但這最後的事實實在是讓他大跌眼鏡!
為了逼人開槍,她就把人推進去?
這是什麼理論!
那根本就是在殺人!
怪不得她剛才打死都不肯說理由,估計是自己也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太荒唐,沒臉說了吧!
門外剛走進來的李驍本來是想阻止的,但在聽到他如此震怒的話后,站在站口立刻補了一句道:「當時我們手裡有富爺這個籌碼,所以聶然才敢這樣做,她做的每一步事情都是有過深思熟慮的!」
安遠道臉色鐵青,怒聲地道:「深思熟慮?這麼說,現在古琳躺在醫院生死未卜,也是她深思熟慮過的?」
「不是的,她……」
何佳玉的解釋還沒說出口,安遠道就憤怒地打斷道:「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我一定會馬上上報給營長,聶然她必須受到最為嚴厲的處罰!她這是在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拿自己戰友的生命開玩笑!」
「教官!聶然並沒有拿古琳的生命開玩笑,古琳中槍是有被的原因的,其實是……」何佳玉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但是沉浸在巨大憤怒之中的安遠道怎麼也不肯聽她說下去。
「你別再為她求情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不管有什麼其他見鬼的原因!還有,你們昨天故意隱瞞不報這件事,我也會追究的!現在,你們立刻出去!」
安遠道毫不留情地就下了逐客令,要求她們兩個人離開這裡。
何佳玉站在那裡還想要哀求,「教官!」
「我讓你出去!」但最終被安遠道一個犀利的眼神給瞪得不禁瑟縮的離開了房間。
兩個人站在走廊盡頭的電梯口,何佳玉忍不住埋怨道:「驍姐,你剛才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說。」
剛才李驍從頭到尾就說了一句話,大部分之間就站在那裡像個木頭人一樣不言語。
看到她對然姐的事情這麼漠然,說實話何佳玉有那麼點小小的情緒。
「安教官的情緒太大,你越解釋只會讓他覺得我們這是在給聶然開脫。」李驍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句。
何佳玉很頭痛地道:「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一直不解釋嗎?」
李驍的神情也很是凝重。
這件事本來就不能坦白,一旦開了口,無論後面什麼樣的解釋都對聶然不利。
何佳玉回想起剛才安遠道駭人的眼神后,她不禁弱弱地問了一句,「驍姐,我是不是把事情反而給越搞越砸了?剛才看安教官的樣子,他好像並不是特別清楚其中的原因。」
「聶然應該沒有說明原因,只是告訴安遠道自己才是害古琳受傷的人。」
何佳玉吃驚地啊了一聲,「那我這麼一坦白不就反而害瞭然姐……」
「也不算害了她,至少從剛才安遠道話語里得知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也就代表著芊夜沒說,那說明主動權還在我們手裡。就怕芊夜比聶然提前一步說出來,那才叫害了聶然。」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多怕自己一不小心反而害瞭然姐,那樣我真的以後都沒臉見她了。」何佳玉小小地鬆了口氣。
就在她們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電梯的門被打開了,嚴懷宇和喬維兩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嚴懷宇一看到李驍和何佳玉兩個人站在電梯門口,急忙問道:「怎麼樣怎麼樣,事情怎麼樣了?」
「我們來晚了一步,然姐都坦白了。」何佳玉很是沮喪地道。
嚴懷宇一驚,馬上問道:「那安遠道說什麼了嗎?他什麼態度?他有說要怎麼對聶然嗎?」
何佳玉苦惱地道:「他說要上報部隊,對聶然做出最嚴厲的處分。」
最嚴厲?
嚴懷宇這下真的無法淡定了,聶然的事情一曝光出來,最嚴厲的莫過於死刑了!
一想到聶然要死,他連忙說道:「不行,我去找安遠道!」
他不能讓聶然就這麼死了!
「沒用的,我剛進去了,被安教官直接趕出來了。」何佳玉及時地喊住了他。
「怎麼會沒用,古琳中槍分明是芊夜搞的鬼!你們難道沒有和他強調說,這一切都是芊夜搞的鬼嗎?!」嚴懷宇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悶熱的夏天他額頭上全是汗水。
「芊夜是誰的人你不會忘了吧。」李驍此時冷冷地提醒道。
「什麼意思?」已經急得完全沒辦法思考的嚴懷宇不明白地問道。
「意思就是,芊夜是安遠道的人,所以安遠道極有可能會偏幫芊夜。」站在旁邊還算冷靜的喬維替李驍解釋地道。
嚴懷宇擺了擺手,說道:「這不可能,芊夜開槍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實!就算他再怎麼幫,也改變不了那麼多雙眼睛啊。」
喬維臉色沉重地道:「問題是,芊夜她開槍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在救人,如果她自己不坦白,誰會相信她開槍是想要殺人!哪怕古琳現在醒過來,她自己都會認為芊夜是在救她。可聶然不一樣,她是親手把古琳推出去的人,即使我們知道她的本意並不是如此,但誰會相信一個在撤退中把人推進敵對方的人是帶著好意的?」
「沒錯。」李驍點頭。
這也是她剛才沒有在離開前強制對安遠道解釋的原因。
如果她說了這件事,而最後安遠道是偏幫芊夜的,那麼他事先有了準備,到時候聶然再怎麼開口解釋,都沒有用了。
在這一圈複雜的解釋后,嚴懷宇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像是陷入了僵局一樣。
「那怎麼辦,這件事小然然就這樣把黑鍋全背了?那對她多不公平!」
聶然明明是好意,結果變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殺人犯。
而那個明明是故意殺人的芊夜卻在此時此刻變成了救人的英雄。
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了!
想到聶然所受的委屈和犧牲的那一切,嚴懷宇真想衝過去把芊夜給揪出來揍一頓。
都是那個女人才害得聶然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她插手,如果不是她想借刀殺人,聶然也不會又是輸血又是坦白,將所有的髒水往自己身上潑!
李驍面露凝重之色,「她要是不想背誰都奈何不了,問題是現在她是自願背的,她覺得自己對古琳有虧欠。」
她相信聶然要是想解決這件事,肯定是有辦法的。
但是她現在並不想解決,就因為她跨不過這道坎,她想償還古琳。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看著聶然就這樣被芊夜給陷害,我要去找芊夜,我要讓她把事情說出來。」嚴懷宇按下了電梯按鈕,想要去那個拳場找芊夜。
「她怎麼可能說出來,她又不傻,說出來意味著什麼大家都很明白,而且她被聶然差點廢了一條手臂,在醫院又被然姐掐成那個樣子,巴不得然姐去死才對。」何佳玉眉頭緊鎖地站在那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麼辦,總不能看著聶然進軍事法庭,被判刑吧!」嚴懷宇被這種無力感快要逼瘋了,一拳狠狠砸在了雪白的牆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聲響。
而在屋內的安遠道在等他們離開后,馬上打電話給李宗勇。
在嘟嘟了兩聲后,李宗勇的聲音從電話那端響起。
「哪位。」
安遠道沉著聲音報告道:「營長,我是安遠道,這次槍戰使得古琳受傷的原因我已經查明了。」
「是什麼原因?」
安遠道陳述地道:「這次芊夜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無意間遇到了聶然,併發生了衝突,至此才將她們無辜捲入其中。」
「聶然?聶然怎麼會在那裡?」李宗勇覺得很是驚訝,她不是帶著那群人去了馬翔那邊嗎?怎麼會和芊夜莫名其妙地纏在一起。
隨後他突然驚覺,「芊夜在Z市執行任務?」
「是的。」安遠道回答。
「那芊夜的身份沒有曝光吧?」李宗勇嚴肅認真地問道。
聶然他們這次出去並沒有做什麼身份的保護,芊夜和他們主動接觸,萬一被目標人物發現了些什麼蛛絲馬跡,到時候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安遠道說道:「暫時為止沒有,昨天我還收到芊夜的消息,說是葛義拿下了富升之後,正在大肆的吞併。」
「那就好,讓她千萬要小心,務必查出葛義身後的下家到底是誰。」李宗勇叮囑地道。
「我知道了,不過……有件事我還要向營長報告。」
「還有什麼事?」
「就在剛才聶然主動向我坦白,說在發生槍戰時她……」安遠道停頓了兩秒,繼續道:「她為了逼迫馬翔開槍,故意將古琳推了出去,使得古琳在挾持中受傷。」
坐在辦公室里的李宗勇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什麼?是聶然把人推出去?」
「是的!」
得到了安遠道的肯定答覆后,李宗勇感覺事情不妙了起來。
他是知道聶然做事劍走偏鋒,但沒想到這丫頭這麼大膽,為了讓馬翔開槍就直接把古琳給推了出去!
這犯得可是故意殺人罪啊!
那是要判刑的!
這丫頭是瘋了嗎?!
李宗勇焦急地問道:「她有沒有做其他的解釋?」
「沒有,她沒有做任何的解釋,並且態度良好,也很配合。」
李宗勇再一次地問道:「一句解釋都沒有?」
安遠道肯定地回答:「沒有。」
「那她還有沒有說些別的?」李宗勇繼續不斷地問。
安遠道想了想,然後回答道:「只是說把古琳送去部隊醫院后,就回部隊接受處罰。」
回部隊接受處罰。
這丫頭,非要把事情鬧這麼大了才消停!
「營長,接下來該怎麼辦?」安遠道聽到電話那頭長時間沒聲音,不禁問了一聲。
李宗勇想了片刻,匆匆地丟下了一句:「暫時等我電話。」
然後也不等安遠道回答,就直接掛了電話。
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了那支手機,按下了裡面唯一的號碼。
「嘟——嘟——嘟——」電話的連接聲想了三次后,終於一個男人沉穩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喂。」
李宗勇也不和他多說什麼,只說了四個字:「她出事了。」
依舊還是差一千,我馬上就會補進去的,到時候十二點一刻左右後刷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