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為感冒,所以臉頰緋紅,呼吸灼熱,心跳也有些加快,不知道的還以為真被他的話給說害羞了。
午後的陽光照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看上去歲月靜好,溫柔一室。
聶然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發燒而變得晶亮的眼眸在霍珩的眼中格外的心癢,忍不住就想要低下頭對著那雙紅唇吻下去。
可惜,聶然只是發燒而已,在看到他某種行動時,原本只是小小地掙扎變成了直接從他腿上跳了下去。
某人一時不查被她推開,撲了個空。
霍珩看著她敏捷的身手有些懊惱自己怎麼能因為感冒,就反而放鬆了對她的警惕呢。
真是失策。
不過,轉而一想,又覺得來日方長,不急,不急。
霍珩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深意地笑,但這抹笑在聶然的眼中卻格外的詭異。
感覺自己好像被他算計了一樣,讓人瘮的慌。
「我們現在去哪兒?」
出了警察局后,聶然規規矩矩地坐在霍珩的車子里,看著外頭不停往後倒退的街景,不由得問道。
「回家。」霍珩應了她一句后,隨後對著駕駛座上的阿虎問道:「醫生準備好了嗎?」
「已經在家裡等候了。」阿虎目光筆直地望著外面,語氣恭敬。
「我不要去你家!」聶然一聽回家,下意識地拒絕,隨後生怕威懾力不夠,手抓著車把補了一句,「不然我跳車。」
去他家,這不是開玩笑嘛!那簡直就是入了狼窩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己又還是個病號,還不被他給活吃了。
而身旁的霍珩在她說完那句話后,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不變地突然冒了一句,「鎖上。」
阿虎按了下車盤上的一個鍵,頓時,車門上響起了「咔擦」一聲清脆的彈簧聲。
「跳吧。」此時,霍珩眯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聶然看著車門被上了鎖,愣愣了兩下才醒悟了過來,她有些氣憤,「霍先生!」
但這時候霍珩卻已經俯身過來,捏住了她的下顎,他半眯起的眸子裡帶著一絲的薄怒,「我不惜一切代價救你,你現在卻告訴我你要跳車?嗯?」
隨著那一聲的語氣詞稍揚,聶然感覺自己下顎的手緊了三分,她的眼神也似乎有些發沉。
她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捏著下巴說話。
車後座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開始有些微妙了起來。
霍珩看著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看似平靜的眼眸卻在最深處卻漸漸醞起一股不易察覺的,他在心裡輕嘆了口氣,隨即鬆開了鉗制,對阿虎吩咐著,「讓他去醫院等我。」
聶然沒想到霍珩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退讓,她沉默地扭過頭去,一言不發,藏在身後的那隻隨時準備廢了他手腕的那隻右手微微鬆開了些許。
她現在已經完成任務,沒什麼可受牽制的了。
車子一路沉默著送到了醫院的停車場,三個人直接坐上了直通醫院VIP樓層的電梯。
才一開電梯門,就看到有護士已經站在電梯口等候著。
「霍先生好,劉醫生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了。」
「嗯。」因為剛和聶然生完氣,所以霍珩的臉色並不好,即使在面對如此甜美可人的小護士,他也只是發出了一個語氣詞。
那麼小護士雖然年輕,但來這裡看病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所以她十分有眼力見的攙著身後的聶然。
一路上小護士對著聶然各種噓寒問暖,她有種自己殘廢了的既視感,嘴角不禁抽搐了兩下。
到了辦公室后,那名劉醫生在看到霍珩后立刻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霍珩也不和他家常了起來,乾脆利落地說道:「她腰部有傷,還有重感冒,並且伴有發燒。」
劉天牧是霍珩的家庭醫生,年紀輕輕就在骨科方面有著極高的天賦,和霍珩有著七八年的交情,一聽到霍珩的話后,就不自覺的將視線轉移到了那位被護士攙扶著的聶然身上。
他被火急火燎地召喚了過來,還以為是霍珩的腿怎麼了,可沒想到最後居然看感冒,他一個骨科大夫看感冒是怎麼回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給一個女人看,嘖嘖嘖……
劉天牧雙手插在口袋裡,用頭示意了下後面的病床,「那就先躺那裡看下傷口吧。」
聶然被護士攙扶著往病床上走去。
等趴好在那裡后,劉天牧將聶然的衣服卷了起來,裡面剛敷完葯的紗布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都已經看完了,你讓我看什麼?」
他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霍珩坐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一圈圈的紗布上,神色有些寒冷,「別人我不放心,你重新看。」
劉天牧明晃晃地對此翻了個白眼,有女人了不起啊,秀恩愛!
他吩咐護士拿了醫療剪刀將紗布全部剪開,一片紅色的傷口在她白嫩的腰間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有些傷口似乎為了清洗而不得已的重新將傷口翻開。
就是劉天牧看到也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剛想問這是怎麼弄時,在看到霍珩那半眯的眼眸里已經騰升起的冉冉怒火,冷冽的氣息讓他決定還是閉嘴比較穩妥一些。
他將敷在聶然腰間的藥物全部擦去,將衣服又往上卷了幾分后,終於身後的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出聲了,「你是打算把她衣服全部掀起來嗎?」
「我不捲起來,怎麼處理她的傷口啊。」劉天牧對於他這種變態的佔有慾,忍不住反駁道,「而且,醫生處理傷口的時候,請旁人迴避。」
「我是旁人嗎?還有,最好管住你的眼珠子。」霍珩冷如雕塑一般地回答后依然坐在那裡不動,眼睛直直地落在聶然的腰間。
竟然傷成這樣,該死的!他突然覺得只是給霍旻一槍真是太便宜了他了!
劉天牧看到他神色像是真的心疼了,也不敢在調侃了,手上的動作立刻加快了幾分。
好在這姑娘實在是堅強,在他處理期間硬是不吭一聲,連肌肉的緊繃都沒有,像是沒有知覺一樣。
但等到將葯全部擦好,用紗布包紮完畢后,劉天牧才發現這姑娘是睡著了!
居然在處理傷口的時候能睡著,也真是挺強悍的!
怪不得能入霍珩的眼,是和別的女孩兒不一樣。
霍珩知道她這是吃了葯后藥效發作,於是讓劉天牧將暖氣開到最高,又拿來了被子給她輕輕蓋上。
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后,霍珩這才退出去輕聲問道:「怎麼樣,她的傷口嚴重嗎?會留疤嗎?」
他可沒忘記上次在羅特的私家醫院裡她皺巴著小臉問自己的脖子會不會留疤的樣子。
「挺嚴重的,都傷到真皮了,不過處理的不錯應該不會留疤,傷口的清潔程度挺好的,沒什麼太大問題,只需要及時換藥就好。」劉天牧洗好手后,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椅前。
霍珩望了眼裡間的方向,「那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傷口不能沾水,需要三天換一次葯,還有忌口!辛辣的東西都不能碰。」劉天牧將聶然帶來的感冒藥消炎藥擦傷葯篩選了一番,最後只留下了一盒感冒藥。
「那她的感冒呢,嚴重嗎?」
劉天牧將那和唯一僅存下來的感冒藥遞了過去,「吃藥,出身汗就可以了。」
「好。」
霍珩坐在一旁仔細聆聽著醫囑,那樣子比自己的腿疾還認真三分。
劉天牧寫好了藥物清單交給了身旁的小護士,閑下來的他笑著湊了過去,很八卦地問道:「不過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的,怎麼沒告訴我?」
「你可以回家了。」霍珩現在一點想聊天的心都沒有,毫不客氣地讓阿虎把人趕出去。
「這是我的地方,喂!你不能這麼……」過河拆橋四個還沒說完,劉天牧就被阿虎提著衣領從屋內直接丟了出去。
屋內立即就剩下了霍珩,還有躺在裡間正熟睡的聶然。
掛壁上的鐘錶滴滴答答地走著,午後的陽光慢慢的向西邊偏移了過去。
終於,裡間的人因為趴著的睡姿壓地自己有些難受幽幽地轉醒了過來。
「你醒了?」一道溫和輕柔的聲音從耳邊響起,聶然猛地清醒地看過去。
只見霍珩坐在床邊上,手裡捧著一個白瓷碗,上面還飄著幾縷熱氣,想來應該是剛做好沒多久的。
這醫院居然還能開小灶?!
不過想了想,他霍珩是誰,別說開個小灶,買下這裡都可以。
「醒了的話就先吃點東西吧。」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湯勺,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很,「我讓廚房給你做了南瓜粥和小菜,先養養胃,等會兒要是不夠我讓他們給你再做一點別的東西。」
聶然瞅了他一眼,既沒有張嘴也沒有要接過去的動作。
她可沒忘記剛才在車裡兩個人的氣氛可不怎麼融洽。
對面的霍珩看她皺巴著小臉,定定地望著自己,自知是剛才在車裡對她的舉動惹了她不快了。
他放下了湯勺,暗自嘆了口氣,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小妮子的。
「還在生氣?」
聶然並沒有吭聲,已經徹底清醒的她眼底卻泛著一片冷意。
如果是陌生人,剛才他的手已經廢了。
「剛才你不該那樣說。」霍珩頗為無奈地說道。
不該那樣時候?她說哪樣了?
似乎是看出聶然眼中的迷茫,他解釋著,「我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救你,你卻輕易的和我說跳車,你讓我怎麼想。」
聶然眉頭輕蹙了一下。
怎麼想?還能怎麼想,她跳車而已又不是去自殺,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
再者說了,花了大代價救她?不見得吧!
如果真的當時可以比霍旻早開槍,為什麼要拖拉了那麼久,非要到最後緊要關頭了才開槍殺了霍旻,時間只是比警察早了那麼一秒。
一秒,多麼微妙的時間點。
聶然心裡頭冷笑了一聲,接過了那碗粥呼嚕嚕地喝了下去。
命是自己的,她才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看著她一言不發地喝完了粥,霍珩接過了空碗,又貼心地給她遞了一張紙巾,「不過這次還是很抱歉,把你卷了進來,還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聶然不吭聲想要跳下病床,卻被霍珩半路截住,「等一下。」
隨後彎腰從腳邊拿出了一個盒子。
聶然看著他打開了盒子,一雙保暖的短靴正躺在了鞋盒子里。
厲川霖當時因為時間比較緊只給她買了一套衣服和褲子,並沒有買鞋子,但沒想到這一點卻被眼尖的霍珩發現了。
「你穿這雙拖鞋容易著涼。」
說著,他握住了聶然的腳,然後拿著鞋子替她悉心妥帖地穿上。
他的大拇指有些薄繭,應該是握槍的時間太久造成的,握著她的腳心的時候聶然的眉頭明顯地擰了起來。
「走吧,我送你回家。」準備完畢后,霍珩這才讓她下了地。
車子將她一路送回了家裡,可這人一進了家門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一副男主人的架勢忙前忙后著,先是把房間里開足了暖氣,然後將床整理了一番。
聶然剛在醫院睡了一覺出了一身汗,覺得膩膩的想要洗澡。
可還沒走進浴室,就被霍珩給阻了下來,「你的傷口不能沾水,這兩天就不要洗澡了。你現在趕緊好好上床休息一下。」
聶然看著他的輪椅堵了大半個浴室的門,她站了一會兒后決定還是算了,反正等會兒霍珩走了之後再起來洗澡也是一樣的,何必跟他在這裡浪費時間。
再說了,他留在這裡,自己也不放心在裡面洗澡。
誰知道這人會不會說狼變就狼變了。
她靠在床上時不時地瞥了幾眼坐在床邊的男人,最終還是沒忍住地問:「你不走嗎?」
「不走,我怕你一個人在這裡沒人照顧。」霍珩怡怡然地靠在輪椅的椅背上,就這麼望著他。
「我沒事的,還是不耽誤霍先生了。」聶然因為腰上,只能側身躺平,而恰好腰間的傷讓她只能和霍珩面對面。
「不耽誤,照顧你是重中之重的事情。」霍珩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後又重新坐了回去。
那一夜霍珩就這樣坐在床邊看守著,沒有挪動一下。
黑暗中,她睡得並不安穩,因為身邊坐著一個人看著自己,那種閉著眼都能感覺到的灼熱的視線實在讓聶然心裡有些發毛。
她睜開眼,就能看到他坐在那裡,整個人彷彿一座雕像一般巍然不動,他的眼比夜色更加的沉靜,深邃而又幽暗如同黑洞一樣隨時可以將人的魂魄吸進去。
他看著她,沒有出聲。
屋子裡安靜地直聽到車外偶爾飛馳而過的車子引擎聲。
聶然一個病號可沒辦法和他比持久力,索性又重新閉上眼睛,哪怕不睡閉目養神也是好的。
直到天際漸漸泛白,門口響起了門鈴聲,霍珩這才推著輪椅去開了門。
屋外的客廳有人在低聲說話,隨即霍珩又走了進來,囑咐的說道:「我現在需要回家一趟,你吃完早餐就好好躺著休息,不要下床聽到沒?」
「嗯。」聶然巴不得他快點走,胡亂地點了幾下頭。
霍珩哪裡會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當下只是嘴角微勾起,「還有這是王姨,我把她叫來是來照顧你的,你有什麼事就直接告訴她。」霍珩指了指隨後站在門口的王姨,「你要吃什麼她也會給你做。」
原本以為重新自由了的某人在看到王姨的那一瞬,頭重重地跌進了枕頭裡,病懨懨地「哦。」了一聲。
「等會兒中午我再過來,你乖乖的。」霍珩就像是在和小朋友說話一樣,聽得聶然直翻白眼。
不過看得出霍珩真的像是有事一樣,交代了王姨幾句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其實在剛才的時候阿虎上樓告訴他,霍啟朗打了電話過來,要求他馬上回去,好像是知道昨天早上的事情了。
阿虎又補了一句,說是老爺子言語中有些不悅。
當然會不悅了,那畢竟是他的兒子,就算不喜歡,不得意,但養在身邊三十多年人說沒就沒了,還是被自己的弟弟給槍殺,心裡總會不舒服。
剛一踏進家門,原本當初坐在客廳里歡聲笑語的三個人,此時已經變得空空蕩蕩。
一個被自己殺了,一個被霍啟朗關在了後院的小屋裡。
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這光景就變的如此支離破碎。
偌大的霍家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霍珩的嘴角勾了勾,接著推著輪椅往樓上的書房走去。
才一推開門,霍啟朗閉著眼睛深陷在椅子上,看上去蒼老了幾分,他的第一句話不是為什麼殺了自己的大哥,而是……
「為什麼那批貨被警察給抄了?」
霍珩嘲弄地揚了揚嘴角,不知道霍旻的在天之靈聽到這句話,會不會失望懊惱和怨恨?
或者感謝自己讓他早已解脫。
「抱歉父親,這次是我沒有做好。」雖然是認錯,可他的神色依然平淡,語氣也是不溫不火的。
霍啟朗慢慢睜開眼睛,屋內的溫度隨之降低了下來。
「我聽說是阿旻和劉震一起綁架了那個女孩子,你為了救那個女孩子,所以才被警察給請進去喝茶?」
「不全是為了她,也是希望大哥能夠回頭。」
「回頭?你就是用槍殺這個方法讓他回頭的?」霍啟朗眼底浮起一層陰霾。
「我勸了他很久,可惜他都不聽,而且那時候警察來了,我怕那時候他為了報復我,不惜把霍氏也牽扯進去,所以才不得已這樣做。」
霍啟朗在聽到他的解釋后,終冷笑了起來,「你連你自己的親大哥也殺,你還有什麼不得已的!」
霍珩沒有絲毫的怯懦,反而坦然地噙著笑,「自古成王敗寇,他既然輸了就應該要輸得起。這句話可是父親您自己說的。現在他輸了,就要承受住這輸了的代價。」
「好,好,好!」霍啟朗怒極反笑的連說了三個好字,「我可以不要這個兒子,但你必須要把這批貨給我弄回來!」
霍珩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如果不是大哥的插手,這批貨現在已經運到T國了。父親,我們現在被警察咬得很緊,我覺得還是過了這個風頭再說吧。」
屋內瞬間沉寂了起來。
霍啟朗沒想到霍珩居然動作那麼快,他當初是想借著那件事把霍旻送出去,在國外至少離開的霍珩的勢力範圍,只要人活著,就能鉗制住霍珩。
可沒想到那個沒出息的東西竟然會自動送上門去,最後還是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現在所有的天平全部傾向了霍珩這邊,他一時間也拿這個兒子沒有任何的辦法。
良久,他才淡淡地說道:「你剛上任就出了這種事,別說我沒提醒你,人心不穩這四個字。」
「父親放心,這批貨雖然被扣下了,但是我當初是做了兩手準備的,還有一批貨已經直接從國外運出去了,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總比一批都沒有好。」
霍啟朗頗為意外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原來他還暗自準備了后招!
這種心計和謀划,呵!霍旻死在他手上……不算冤!
他似乎是累了,無力地揮了揮手,「只要那邊沒問題就可以了,出去吧。」
「是。」霍珩點了點頭,風輕雲淡地退了出去。
然而還沒出霍家大門,霍珩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