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流。

三天前，也就是2014年12月28日這一天。

清晨。

華國藏區，青海湖，天道盟所在地，十山洞天。

十山盡頭，青海湖之畔，一座雄城猶如一尊鋼鐵巨人一般傲然屹立在叢林密布之間，武道殺陣的徹底籠罩著整座巨城。

不落之城！！

這便是天道盟鎮守的人族不落之城，世代守衛著中央之土與邊荒世界的通道。

城頭，甲士林立。

公孫翦一身黑甲，跨坐在一頭高大、肌肉線條勻稱的天馬背上，昂首望著天穹，眸光深邃，面色沉凝。

在他身邊是一名鬚髮皆白的老將軍，壽元所剩無多，但依舊披堅執銳，這就是守衛不落之城的武者的宿命，一入不落之城，終生捍衛人族的疆域，從此與紅塵再無瓜葛，直到……

戰死，或者坐化。

「邊荒的氣息越來越濃郁了。」

公孫翦抬頭望著天穹，輕嘆道：「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水藍星球就要終結了嗎？」

「哈哈，公孫大帥，你過分惆悵了。」

那老將軍放聲大笑了起來，鬚髮在寒風中亂舞，明明已經年邁，壽元無多，但身上依舊有著一個武人的豪邁，雙眸明亮，猶如鷹隼：「我們一生鎮守在這裡，等待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戰死沙場，是我輩之無上榮耀！

更何況，天選之人已經出現，我們還有何懼？

國破了，山河還在，血染天地，但我人族不滅，有應劫之子在，遲早還能東山再起！」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血色祭壇破裂，到那時候這悠悠蒼生可如何是好？

我心中放不下的其實是天下蒼生啊！」

公孫翦眼中閃過一絲痛惜，輕聲道：「若是血色祭壇破裂我們擋不住，在我們身後可就是北南一望無垠的千里平原，萬族聯軍將長驅直入，所過之處那些百姓可還有活路？」

「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老將軍輕嘆，拍了拍公孫翦的肩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公孫，你就不要過分憂慮了，大劫將至，這世間的六十億生靈能活下十分之一就已經是天眷了，這是大勢，我們也早就想到了這一天，你就算是擔憂也徒勞無功。

文死諫，武死戰。

這天下興亡之際，我等武人奮死一戰就好，不管那身後之事了，最起碼我們已經將自己的一切全都奉獻了出來。」

……

「轟隆！」

陡然間，天穹中傳來一聲炸響，若滾滾悶雷，可怕的音波震得整座不落之城都在顫抖著。

下刻，無窮無盡的雷光與上蒼劫光從九天之上砸落，瞬間將不落之城深處的地域淹沒了。

「該死的，是血色祭壇的方向！」

公孫翦面色狂變：「竟然是用這種方式破碎血色祭壇！」

語落，公孫翦豁然回首，一聲鎧甲上躍動著冷冷的弧光，披風和戰衣在城頭凜冽的寒風中獵獵作響，他環目四顧，在城頭的武者身上環視一圈，沉聲喝道：「兄弟們，最後的時刻來了！

九天十地合一，太古各族將回歸！」

城頭上千武者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的攥緊好了冷冰冰的武器，四方只有寒風呼嘯的嗚咽聲，猶如天地為他們奏響的一曲悲歌！

「我等少年修道剛有所成之際就被送進了這裡，為的是什麼？

為的就是在這一刻挺身而出！

在我們身後是浩淼的平原和沃野，各族大軍皆是武道修鍊者，最擅野戰，一劍劈出去就是橫掃一片啊，以這個文明紀元的軍隊的戰鬥力，根本無法與各族在沃野之上進行野戰！

也就是說，方圓數千里地之內，只有我們一支大軍有一戰之力！

我們必須死戰！」

「嘩！」

上千武者手中的兵器迎著漫天飛雪高舉！

這是沉默的表態！

武人緘默，手中的武器就是他們的千言萬語，沒什麼好說的，一站而已！

「司徒戈！」

「在！」

一個年輕英偉的男子騎著天馬陣中走出。

「你現在就離開不落之城，離開十山洞天，去紅塵世界的每一座城市，告訴那裡的人族軍隊——異族來了！

讓百姓撤退，堅壁清野，讓軍隊死戰到底！」

公孫翦咬牙，一字一頓說道：「我們會在這裡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為身後的各大城市爭取時間，能撤離多少人就撤離多少人，能保住多少就保住多少！！

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他們離開！

各族絕對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的，根據不落之城中的一些記載，當年我們人族可沒對他們留情，讓他們不要抱有任何僥倖！

這是——滅！族！之！戰！」

「是！」

司徒戈一聲大吼，駕馭天馬從城頭一躍而起，剎那之間便消失在了天際。

「該做的我都做了，生死禍福看你們的造化了。」

公孫翦嘆了口氣，對著不落之城深處雷光與上蒼劫光交織之處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殺！！！」

「殺！」

「殺殺殺！」

「……」

剎那之間，喊殺聲斬破漫天的風雪，戰氣沸騰，讓這座沉寂了無盡歲月的雄城都徹底暴動了。

……

「轟隆隆……」

當公孫翦率人趕到的時候，幾十座血色祭壇已經破碎了，到處都是神性精華完全流失的紅色碎石，一條條黑黢黢的空間隧道徹底打開了，數不清異族從中走出。

來的全部都是各族的軍隊，帶著一身在蠻荒中與蠻獸交戰廝殺養出的剽悍氣息，一看便是能征慣戰之士！

魔族、獸族中的牛頭人、虎族，還有地精、矮人、異鬼、暗黑巨人、戰族、黃金古族、濕婆族、夜叉族、修羅族、塞恩人、冥族、惡魔族、德魯伊、麗人族、暗黑孔雀族、提坦神族、奧林匹斯神族、妖族、還有海族中的好幾個分支……

公孫翦的一顆心已經漸漸沉了下去。

竟然有足足二十七個種族回歸了！

公孫翦一生都在鎮守這座不落之城，對於這裡祭壇數量很清楚——三十四座！

三十四座祭壇通往三十四個邊荒世界，按道理說應該是封印著三十四族！

如今二十七族回歸，有七族沒有回歸，那就說明——只有七族湮滅在了與蠻荒凶獸的爭鬥中，他們沒能在蠻荒中熬過來。

但這樣一個數據也非常驚人了！

根據不落之城中的相關典籍上記載所說——應該至少有一半種族會被活活鎮死在蠻荒中的！

很顯然，這個數據有些過分樂觀了，低估了各族的生命力，在蠻荒凶獸的獠牙利齒之下，他們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為了活著連吃奶勁兒都使出來了，最終得以倖存！

當初的人族能在蠻荒中活下來，異族也做到了！

望著四方黑壓壓的異族大軍，公孫翦的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初步估計，這一支各族回歸的大軍恐怕足足有數十萬人！

而且這還是一支先遣軍！

那麼……他們的後續部隊還有多少？

該死的，這些異族在蠻荒中到底繁衍出了多少族人？他們的力量到底恢復到了什麼程度？

公孫翦知道，水藍星球完了……

這是兩個文明紀元的碰撞，這個文明紀元從刀耕火種開始到現在才不過只有幾千年的時間，怎麼和上一個完整的文明紀元拼？

一個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個卻是成年的壯漢，即便這個壯漢曾經重傷垂死，但如今險死還生之後仍舊不是那個孩子能擋住的啊！

……

各族精銳這個時候顯然也已經注意到了這支人族的軍隊，一瞬間，森冷的殺氣在四方瀰漫。

「人類？」

一個虎族戰士手中握著闊劍盯著公孫翦一個勁兒的瞅，眼中散發著嗜血的紅光，猩紅的舌頭舔著紫黑色的嘴唇，兩顆鋒利的獠牙上散發著紅光，嘿嘿冷笑道：「看來人族的崽子們還活的挺滋潤的啊，他媽的老子怎麼這麼想嘗嘗他們血肉的味道呢？」

「剛一出來就看到這個噁心的種族了。」

一個矮人微微眯起了眼睛，恨聲道：「背信棄義，屠殺各族，將我們的祖先丟到了鳥不拉屎的邊荒在那裡和那群冷血的蠻獸廝殺戰鬥了億萬年，這個仇得報！」

「真是一篇完美的世界啊！」

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魔族戰士環目看著四方，輕聲道：「這就是曾經的中央之土嗎？果然比那該死的邊荒要好上太多了，這麼美麗的土地應該屬於我們惡魔族才對！」

「……」

公孫翦冷冷看著這些異族，手中的戰劍卻不動聲色的舉了起來，沉默片刻，口中陡然爆出一聲戰吼，猶如巨龍的咆哮，聲震天地：「為我人族永昌！殺！！」

「為我人族永昌！」

「吼！！」

「戰！！！」

千餘人族武者大吼，追隨公孫翦直接朝著異族撲殺了過去，一往無前。

戰鬥就這麼爆發了，億萬年的宿敵見面真的沒有太多好說的，用長刀在沙場對話就是唯一的方式！

……

各族的統帥在此之際則笑眯眯的，不太友好，但沒有爆發衝突。

「唷，這不是矮人族的兄弟嘛。」

身披金甲的戰族統帥笑眯眯的看著矮人族的統帥，輕聲道：「你們在太古不是一直都和人族穿同一條褲子嗎？怎麼最後連你們都被人族丟到了蠻荒，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在蠻荒中徘徊了那麼久才回來？」

戰族曾經是天庭下面的戰鬥種族，而矮人族則加入了龍皇和人皇的聯盟，雙方曾經是死敵，滅亡戰族矮人族在中間可是沒少出力，此刻一見面自然火藥味十足。

「那也總比你們被人族殺的跟狗一樣向人皇割地三次都沒保住自己的族人！」

矮人的統帥冷笑：「烏鴉笑話豬黑，咱們誰又比誰強了？」

「人族的走狗！」

戰族統帥面色陰沉：「你想一戰？」

「戰就戰！」

矮人統帥昂首大吼：「太古能滅掉你們，現在照樣能！」

「……」

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各族的挺帥一見面就爆發了激烈的爭鬥，太古年間，他們有舊怨！

「好了，都不要吵了！」

最終，海族中鯊族的統帥開口了，沉聲道：「我想現在還不是我們解決恩怨的時候，都是被人族迫害過的種族，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回歸，第一個要算賬的自然是人族！」

「不錯，先殺絕人族再說！」

夜叉族的統帥是個女的，青面獠牙，殺氣很重：「人族在這片土地上經營了很久，想必他們現在極端強大！

畢竟，他們可是佔據了最豐饒的中央之土，單打獨鬥，我估計我們沒有一個是他們的對手！

我建議！

我們聯手進攻，先滅了人族再探討我們之間的恩怨！」

「我同意！」

暗黑巨人的統帥第一個點頭。

「我也沒有意見。」

異鬼統帥點頭：「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都是小恩怨，太古年間雖有爭鬥但也不是滅族之禍，誰也沒有給誰帶來滅頂之災。

可是人族不一樣！

人皇那個冷血屠夫殺光了我們族中的青壯年，將我們丟進了鳥不拉屎的蠻荒中一封印就是億萬年的歲月！

他媽的，這些歲月以來咱們怎麼過來的想必你們心裡有數！

咱們有多少族人死在了蠻獸的獠牙和利爪之下？

蠻荒缺吃少喝，每年咱們有多少族人餓死？

蠻獸暴動的時候，在獸潮中咱們有多少座剛剛建起來的城池被踏成了粉碎？

人族帶給我們的痛苦，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說此一頓，異鬼統帥一指遠處幾個沒有生靈走出的空間隧道，咬牙道：「如果不是咱們命大，咱們也就跟被封印在那幾個邊荒世界的種族一樣，全都死在蠻荒了！

大仇當頭之下，咱們之間那點小恩怨算個屁啊！？

先滅了人族，平分天下，然後咱們在各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這種說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人族佔據著中央之土發展了無盡歲月，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強族，若是單挑，他們當中沒有一族是對手！

他們雖然在蠻荒中休養生息了很久，可每一族有多少人口？

百萬？

千萬？

總之，沒有一家人口過億的，一天到晚承受著蠻荒凶獸的襲擾，能活下來也是勉強，人口根本不可能得到太大的發展！

若是單打獨鬥，人族拿人數都堆死他們了！

聯手，是唯一的出路！

就連那些爆發了爭吵的各族統帥都選擇了默認，他們確實沒有太多的選擇，聯手先端掉人族是最好的方式！

「那我們算是達成協議了？」

異鬼統帥看著各方統帥，見眾人紛紛點頭后，嘴角終於浮出一抹獰笑，一指公孫翦，喝道：「先滅掉他們，再聯手攻滅人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