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B坐落在將軍澳電視城，而將軍澳也住了不少香江明星。

但能住在這裡的香江明星，那都是大明星，至少是在內地能夠狂撈金的。

而普通TVB劇中熟臉的演員們，甚至都演了幾部的男主，都可卻依然在租房子住，還是幾十公裡外。

香江和內地最大的不同就是藝人的來源，並非都是因為有明星夢，而是實在是生活窘困，揭不開鍋，才跑來當演員，簽經紀公司。

從七十年代到如今，依然有很多TVB劇的演員，是因為老爸老媽欠賭債還不了，或是弟弟妹妹人口太多生活沒錢，要不就是長輩在股市遭了秧，沒辦法才被迫出來做藝人。

那些懷揣明星夢而來做演員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從小生活優越，千金公主富家少爺的，更是少數中的少數。

似乎大部分香江人從出生就被灌輸了從商的理念，女孩是做時尚圈女王，男孩則是夢想做首富。

百分之百的藝人都會搞副業，一旦副業做成功了，立即就會丟下演員身份。

所以女明星會夢想著嫁入豪門，男明星則會夢想著紅了以後開公司搞投資賺大錢，或是榜上富家千金，改變生活。

這和內地完全不同，內地很多富二代寧願當明星都不願意接管家族企業，各類選秀中的選手都是有錢人的子弟，沒錢除非有機遇或是高於常人的天賦，要不然只能被黑幕。

或許這也是香江為什麼很多演員的演技都不錯，至少不尷尬，尤其是TVB劇中，年輕演員也能挑大樑，可是內地很多年輕演員一出場就自帶尷尬屬性。

或許就是從小的經歷不同，做演員的原因不同吧。

……

脫離了粉絲和媒體的包圍，真正進入香江感受這個小社會，就會發現很多彆扭之處。

香江人一向自視甚高，十分自傲，他們連自己本土的很多明星都認為是下九流的戲子，就更別提內地來的明星了，時至今日依然很多人認為大陸是土鱉，不相信北上廣的繁華已遠超香江十幾個檔次。

老一輩的香江人眼裡，只有那些他們年輕時、香江社會低迷時，站出來唱一首歌挽救無數香江人、拍一部戲救了香江經濟的明星，才是能看得上眼的，而現下出現在電視上的藝人，也只是演員或歌手而已。

一進入TVB電視台總部大陸，李志凡就看到了很多港劇里熟悉的面孔。

和在內地各個影視城看到的明星不一樣，此刻在這裡的他們，像是普通職員一樣，不是站在牆角抽煙，就是在一旁安靜處講電話，要不然就是捧著熱狗和咖啡坐在長椅上旁若無人的吃著。

他們在港劇里曾是武功高強的超級大俠，或是能力出眾的都市精英，亦是家長里短的社會縮影，但這都是演員的外衣，現實里，他們只是一群電視民工。

很多男主角、女主角，無論是港姐還是視帝，其實混的也就那麼回事兒。

簽約苛刻，每月收入都固定三五萬港幣，而工作時間卻極其不固定，再加上外界粉絲和媒體的追逐，完全沒有私人生活。

但這些人成名之後北上大陸拍戲，就完全變了，哪怕曾經的TVB當家花旦、小生，在內地劇組演個小配角，也是規格極高甚至比肩主角的待遇。

能演主角的就更不用說了，那都是已經在內地手眼通天的人物。

之前有個連續拿了三屆TVB視后的女演員，寧可在內地演女三女四或小反派、客串情景喜劇，都不肯回來演女主角，就是因為待遇問題。

曾經有個TVB小生就說過，他寧願在內地每個月接兩個廣告拍著舒舒服服，哪怕沒戲拍也不願意回TVB接戲，甚至不惜跟老東家鬧翻臉，對簿公堂，結果還因為這事兒讓他在內地紅了起來，如今也成了內地紅色抗戰劇中的龍套常客。

從社會角度來看，香江正是典型的資本主義代表，TVB以及各個娛樂公司對旗下藝人的苛刻和壓榨，完全符合資本主義那一套，一個藝人從默默無聞到爆紅，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被合理利用，甚至在他們確定解約前，還要負責老帶新的任務，為培養下一批被壓榨被剝削對象而發揮功能。

對於TVB這樣的資本主義，李志凡自然是談不上喜歡的，畢竟他是生長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下，接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生長起來的一輩人，和TVB這樣的資本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觀。

但也談不上討厭，畢竟自己不是港星，TVB有購買了《琅琊榜》的粵語播出版權，算是客戶，充其量只能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幸災樂禍。

李志凡這一次到來，並不是單以一個內地明星的身份而來，更多是內地娛樂圈商人的角色接觸TVB這個龐然大物。

午飯之後在酒店稍作休息，李志凡就被帶到了TVB綜藝錄影廠大樓。

迎接他的是TVB綜藝科製作總監袁玉萍。

都說TVB是女人的天下，從實際掌管者到各級主管，大都是女人，而男人只是佔個名頭，多數都在外有金融、地產、電子科技等領域的主業，由此看來，TVB更像是香江商場的後宮。

袁玉萍在TVB的資歷很深，早年在TVB做綜藝節目編劇，曾經跳槽過亞視，又轉戰內地電視圈，在芒果台、深圳衛視等電視台做過六七年，后又回到了TVB老巢，擔任起綜藝可主管的職務。

「李先生！」

袁玉萍並沒有擺譜老資格，或許是她在內地做過六七年的緣故，對李志凡的態度十分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很熱情，「歡迎歡迎，非常高興能請你過來，並且願意為我負責的幾檔節目做採訪，這真是我今年最大的幸運。」

「袁女士您好！久仰您的大名，進入終於得願一見！」

李志凡笑道，「內地芒果台的副台長吳一波先生曾跟我提過您，說他最欣賞的香江綜藝製作人，就是袁女士您啊！」

「哦？吳一波先生？」

袁玉萍先是一愣，然後苦笑，「當年我去芒果台發展的時候，他可是我的頂頭上司，也感謝他對我的照顧，沒想到他現在已經是副台長了，如果再見到，請幫忙轉達我的慰問，希望他平安喜樂，萬事大吉！」

「好的！一定轉達！」李志凡笑笑。

錄製的第一檔節目叫《亞洲電影人》，從90年代起開播一直至今，敢叫這麼個名字，足以說明香江娛樂圈曾經的輝煌，那是號稱亞洲好萊塢的存在。

但如今香江娛樂圈整體式微，而這檔節目在除港澳台三地以外，算不上太知名。

可做客過這檔節目的大明星卻是數不勝數，不只是港台的，內地很多一線、超一線的演員、大導演都來過。

有人稱，《亞洲電影人》可能不是最強勢的節目，但卻是所有電影人必上的節目，而內地電影人為了收穫香江電影市場，也必然會上這檔節目。

「李生，這位就是我們節目的主持人和導演，夢姐！」

袁玉萍帶李志凡進了製作間，向他介紹主持人。

但其實這個夢姐不用介紹，李志凡都知道，她藝名叫夢蘭，是香江黃金女配角，而且擅長演鬼片，靠著鬼片中出色的表演，拿過金像獎多次最佳女配和一次最佳女演員，所以又有香江鬼后之稱。

如今年過六旬，但夢蘭依然活躍在影壇，可是在內地卻一直混跡於各自網路大電影，十多年沒演過一部內地的院線電影。

可能是因為形象受限，她已經固定了自己鬼片女王的形象，如今年老之後更是主打「鬼婆婆」這種形象，而內地恐怖片受上映限制，且爛片如雲，夢蘭自然也接不到什麼能再造影響力的好片。

「夢姐好！」

李志凡笑道，「小時候很喜歡看您演的喜劇，但後來您去演恐怖片，我就對您產生了恐懼感，今天終於一見，又回想起了小時候的感覺，哈哈！」

「看來我讓你產生陰影了！」

夢蘭一口粵語，輕鬆愜意，「歡迎李導能來錄製這期節目，如果這次錄製能重拾你幼年時的恐懼，並讓你有念頭拍一部恐怖片的話，歡迎找我！」

「OK！」

李志凡是哭笑不得，這麼開他的玩笑，還推銷自己，也只有老一輩的藝人敢這樣。

「好的，好的！有想法的話，我第一時間向您取經！」

「準備好我們就開始吧！」夢蘭說，「你先去化個妝，這套衣服挺好的，就這樣吧！」

李志凡疑惑道：「呃，不用對一下台本什麼的嗎？」

「我聽你的粵語還可以，就不需要了吧？」

「這……」

李志凡十分不明白，粵語不錯和對台本有什麼關係？

「我們談話節目，講的就是真實性，如果提前準備好了採訪內容，和背書有什麼區別？」

夢蘭說，「我採訪過上千位藝人，從來不用劇本的，不過你放心，我們也是有後期剪輯的，如果你聽不懂的地方，我會讓編導用國語翻譯給你。」

「呃！那倒是不用！」

李志凡笑著擺手，「嗯，好吧！」

他算是明白了，在夢蘭看來，對劇本的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和採訪嘉賓語言不通，否則就沒有對劇本這麼一說。

再說造型打扮，除了畫個淡妝是常規流程外，換衣服打理髮型什麼的都沒有。

除了錄影棚、休息室外，整個節目組再沒有其他空餘的房間。

休息室的面積大概和李志凡家廁所差不多，更看不到有為嘉賓或主持人準備衣服的地方。

趁著只有李志凡和劉澤心兩人在休息室，他忍不住問道：「TVB這麼窮的嗎？連幾件衣服都沒有。」

李志凡倒不是非要換衣服，而是他習慣了在內地電視台錄節目，都有固定的流程，因為有服飾贊助商，所以都會讓嘉賓穿贊助商的衣服。

而一般只有明星自己會提出不換衣服，就穿身上這套，因為明星自己也有服飾代言，上節目也要保持代言人的態度。

這是第一次見節目組說不用換衣服了，而且發現休息室里還真就啥都沒有的。

「TVB的扣你難道以前不知道嗎？」

劉澤心習以為常的說，「四年前，TVB五十年台慶的時候，因為差旅費不夠，居然取消了幾位元老級演員的參與安排，去年台慶的時候，更是連舞美都省了，就跟小學生開元旦聯歡會似得，聽說今年的台慶更簡樸了。還有TVB近幾年的電視劇，唯一能議論的就是劇情，演員翻來覆去就那幾個，服裝從頭到尾就一套，場景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

「這麼摳？」

李志凡驚訝壞了，「這麼大的台，不會要破產吧？」

「這個說不好！」

劉澤心笑道，「算了，關你什麼事兒呢？」

「不是，咱這《琅琊榜》在翡翠台播出，我這又參與他們幾檔節目錄製，不會最後泡湯吧？」

「錢都結了，你還擔心什麼！你放心，老闆有錢的很，就是下發到台里每一次，就沒多少了。以前還有演員狀告TVB欠薪的，自從換了大老闆后，這薪水發的是特別準時，雖然對演員們來說沒多少，可比以前算是要好多了。」

「那也不對啊……」

李志凡回憶了一下剛才的袁玉萍，一身珠光寶氣，穿衣也是大牌，手提包更是限量版，怎麼看都不像是窮人。

難道錢都給這些女主管們發工資了？

……

錄音棚里。

李志凡進去的時候，除了夢蘭，還有好幾位嘉賓，也都是眼熟的人。

他們坐在羅蘭對面，依次分別是：曾元江、劉昌、孫美寧、阮蘭蘭。

這四位都是TVB劇中的常客，各種香江電影里也常見，也是TVB綜藝部門的主持人或製作人，反正都是自家人。

李志凡沒料到還有他們在，於是上前一一握手問好。

曾元江挺著大肚子，哈哈大笑著和李志凡來了個熊抱：「李導好哇！歡迎歡迎！」

劉昌是其中年紀最大的，笑容就沒那麼誇張，且只簡單的說了句：「歡迎！」

孫美寧和阮蘭蘭都是女嘉賓，就更含蓄了，而且她倆都是年輕女主持人，還想著嫁入豪門的，所以行為舉止一直很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