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劉健，是那麼的意氣風發。

當日站在李志凡的他，也曾囂張跋扈。

但如今的劉健，確實頹了不少，這些年命運對他的打擊很高。

當年薛靜菲抄襲事件之後，相關人員全部被罰，薛靜菲和製作人小孩雙雙入獄，劉健也被判了六個月的刑罰，出獄后被撤去了金皇娛樂的音樂總監一職。

在家中閑坐一年之後，劉健和幾個朋友組了一個樂隊，都是清一色的大叔，他在樂隊中擔任吉他手，年中剛發行了一張粵語專輯，在香江地面上還有些人氣，但也只能在本土接一些演出。

進軍內地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這支樂隊的每一個成員都到了一定歲數，大家皆是圖個安穩，能在香江混口飯吃養家糊口就知足了，不奢望做大，也不希望自己變得太忙。

這次來參加聖誕嘉年華，不是因為他們這支樂隊有多紅，而是因為他們入行多年來積累的人脈。

更何況香江本地舉辦的聖誕嘉年華，當然要扶持本土音樂人和快要消失的粵語歌，所以主辦方也願意給他們這個機會。

卻沒想到讓李志凡和劉健在這個場合碰面了。

其實劉健來的時候就知道，今天肯定會碰到李志凡，所以他走的小心翼翼，躲躲閃閃，還帶了個墨鏡，但還是被李志凡看到了。

兩人對視的那一刻，劉健匆忙低下頭，避開李志凡的目光，企圖轉移他的視線。

一旁的樂隊主唱林風深知劉健的事兒，看到這麼一幕立即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做咩啊？怕他幹嘛？這可是咱們的地盤，打起精神，一會兒上台用咱們的音樂證明自己！」

劉健沉默片刻，方才說道：「我依然記得當年他說的那句話，華語音樂才是最吊的！是啊，如果當時我堅持創作，至少是內部自己創作，不鼓勵小海去Copy外國音樂，也不會出後面的事兒，菲菲也不至於去坐牢！」

「菲菲再有一年就出來了，你放寬心，等她出來，你用你的成績告訴她，這些年咱們沒有白混！」林風看了一眼李志凡的方向，接著又說，「這裡是香江，我們的歌都是台下大部分觀眾最親切的粵語，現場只要氣氛和氣勢起來，壓他一頭也不是什麼問題。」

「這……」

可能嗎？

劉健苦笑不已，但在林風鼓勵的目光下，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

嘉年華和音樂節一樣，每個嘉賓都至少有10-30分鐘的時間，能唱30分鐘的都是大牌，像李志凡，原本就是30分鐘，但因為攜帶了K2M，而K2M的表演時間也算在這三十分鐘里，所以算下來，他也就25、6分鐘的時間。

樂隊依然是朝陽公園，張堯幾人三天前就來了，只不過他們不是嘉賓，所以提前和劉澤心到了後台，現在都在後台停車場的車子里歇著。

看到劉健，李志凡並不知道他是以什麼身份來參加的活動，於是安排劉澤心去打聽。

劉澤心看了一眼劉健的方向，當即起身找主辦人的詢問。

片刻之後，劉澤心走了回來，說道：「他現在是天南樂隊的吉他手，天南樂隊也參加了這次嘉年華活動，而且他們就在你前一位表演！」

「前一位？」李志凡眯起眼，「安排的這麼巧？」

「巧嗎？」劉澤心說，「你是十點整的表演，他們算是你前面的熱場吧！這次嘉年華每個熱場嘉賓，都是安排的粵語歌演唱，也是主辦方想要扶持。」

大趨勢下，粵語歌已經盡顯頹勢，就算香江的音樂人寫出一首非常優秀的曲子，第一時間也是找大詞人寫國語歌詞，然後推薦給大牌歌手演唱。

而粵語歌現在只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計劃產物，譬如公司計劃給一個粵語歌手發粵語唱片，於是就會先找詞人寫粵語歌詞，然後聯繫作曲人譜曲，或者是從那些被挑剩下的曲譜中找一首差不多的，然後交給填詞人。

還有一種形式，就是像天南樂隊這種，自己寫曲寫詞，他們的工作方向就是為本地演出市場服務，為港片的片頭片尾曲服務，所以只寫粵語歌。

但他們也期待自己的歌曲能火，因為一旦火了，就有很大機會被大牌一線藝人挑去填上國語歌詞翻唱。

「嗯！我知道了！」

李志凡想了想，站起身說，「我去找張堯他們聊聊，馬上就回來。」

「你去吧，需要準備什麼再想想，千萬別上了台落下。」劉澤心囑咐道。

「我知道！」

李志凡走到後面停車場，一眼看到張堯和徐明正叼著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和幾個樂手同行聊天。

見到李志凡，張堯急忙踩滅煙頭，走上來問：「計劃有變？」

「嗯！」李志凡點點頭，「上車再說。」

一起工作這麼久，幾人已經產生了極高的默契，李志凡現在過來，肯定是有事兒，那最大的事兒，應該就是計劃的更變。

這更變的原因有好幾種，一種是時間上變了，一種就是歌曲內容上發生了變化。

雖然是哪一種不知，但李志凡既然承認，還親自來找，那就說明事情挺大的。

結果上車后李志凡卻說：「只是調整一下歌序，原來定的《七友》，放到第一個！」

「好！不過……為什麼要換？」

雖然大家同意，但還是提出疑問。

李志凡如實說道：「因為排在我前面的，是劉健，就是跟你們講過那個，金皇娛樂的前音樂總監。」

「是他？他怎麼當歌手了？」徐明好奇道。

「不是歌手！」李志凡解釋道，「他是樂隊吉他手，現在他組建了一支樂隊，看樣子應該是只在香江本地活動，只唱粵語歌！」

「明白了！」

張堯笑笑，「志凡，你不會現在還記恨他吧？」

「記恨什麼！」李志凡坦然一笑，「說實話，要不是今天見到他，我早把這傢伙忘了，不過在他們之後我唱一首粵語歌，肯定能引起現場觀眾的驚嘆，我想要他們出現這種反應。」

張堯點點頭，詢問李志凡：「還有其他改動的地方嗎？」

「沒了，今天天冷，上台的時候把外套都穿上，千萬別感冒了！」李志凡來開車門，下了車。

「這溫度不算冷，京城才冷呢！」葉蓓擺擺手，順手把自己的圍巾遞過來，「你要怕冷的話，我這兒有條圍巾，你要不要圍上！」

不等李志凡說話，徐明就調侃道：「還是算了，他要圍著這條圍巾回去，嫂子還指不定怎麼吃醋呢！」

「也是，那就不給了！」

「你們真是……」

李志凡笑笑，也是無話可說。

……

後台。

李志凡再次回來后，已經是九點，嘉年華活動正式開始。

主持人在隆重的介紹完本次活動后，已經是20分鐘之後，開始邀請第一位嘉賓上台。

今晚只有十點和零點兩個場次是重要嘉賓，李志凡是十點，零點的則是剛拿下金音獎最佳粵語男歌手的陳一磊。

如果是金音獎之前的陳一磊，他的級別是不夠在這個點表演的，但正是因為拿下了這個獎，使他在業界的履歷一下子漂亮起來，級別也拔高了一個層次。

此刻，陳一磊並不在後台，畢竟是零點時分才登台，估計這會兒不是在酒店休息，就是在附近的夜市攤上吃喝。

九點四十。

天南樂隊離開後台，前去準備。

臨走之前，劉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李志凡，眼神暗淡中透露著幽怨，但只是匆匆一瞥之後，迅速扭頭跟著隊伍離去。

李志凡也是漫不經心的瞅了一眼，但即使看到他的眼神，也沒往心裡去。

一直到他們登台，台上的主唱林風用粵語喊了一聲：「這裡是香江！粵語才是我們的主場！其他通通趕走！來吧！讓我們吼起來！」

華語一落，便是刺激的重金屬搖滾音樂。

雖然說搖滾不死，可是現在天南樂隊這種搖滾風格真的已經成為了老派的音樂風格，跟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流行音樂一樣，已經無法吸引新一代的歌迷。

不過觀眾也分年齡層，他們還是有受眾的，那些頑固、老舊、保守的香江本地人，正是他們的粉絲，但這些粉絲絕大多數都是因為「粵語」本身，而極少一部分是因為曲風。

……

「志凡，你該準備了！」

當天南樂隊唱出第一首歌的時候，劉澤心提醒了李志凡。

「好的！」

李志凡站起身，「張堯他們呢？」

「已經通知了，他們直接去台側準備，就不進來了！」

劉澤心說，「外面冷，你穿個外套！」

「不用了！」李志凡擺擺手，「你看著時間，差不多20分鐘以後，就讓她倆去後台準備，早一步也不能遲到。」

「放心，我懂得！」

劉澤心把手裡的外套裝回袋子，看著李志凡走出後台，方才落座。

台側。

張堯五人已經到了。

「準備好了嗎？」李志凡走上去問了一聲。

「那還用說！」徐明撇撇嘴，「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小菜一碟兒，我們的希望，可是你的全國巡演。」

「哈哈，好說！」李志凡嘴上咧咧，心裡苦澀，這演唱會看來周圍很多人也都在期待啊，但他實在是忙的抽不開時間，不過看來也是該提上日程了。

九點五十五分。

張堯帶著樂隊成員上台開始準備。

李志凡也拿起了自己定製的專屬話筒。

表演是無縫連接的，最多給一分鐘的時間，所以這樂器是決不能出差錯的，調音什麼的早在昨天就已經測試過，但今天現在這一刻，還是得再測試一遍。

九點五十八分。

天南樂隊結束了表演，從舞台另一側離場。

李志凡在漆黑的燈光下走上舞台，直接走到了台前。

舞台和觀眾隔著有十五米遠，有三排圍欄，就是怕觀眾衝上來發生意外。

李志凡站在舞台前方最邊緣，在十點整的那一刻，鋼琴聲落下的一剎那，深呼吸一口氣做好了演唱的準備。

前奏過後，一束白光從后打在李志凡身上，他的聲音也隨之而起：

「為了她，又再勉強去談天論愛！」

「又再振作去了解他人！」

「如難複合便儘早放開，凡事看開！」

「又再講，沒有情人時還可自愛！」

「忘掉或是為自己感慨！」

「笑住說沉淪那些苦海，會有害！」

唱出口那一刻，台下觀眾就驚呆了——

「是粵語？」

「李志凡唱的這是……」

「哇！好標準的粵語啊！」

「真沒想到！」

「他什麼時候學的粵語？」

「李志凡不是京城人嗎？就是很多香江歌手也沒這麼標準吧？」

舞台沒有背景熒幕，所以歌詞只能靠聽。

如果粵語發音不準的話，台下觀眾肯定聽不太懂他唱什麼，還得去推敲琢磨，可一首歌的時間有限，就那麼幾分鐘，而且每一句又很快很密集，根本無法讓人思考。

但是此刻，至少在所有香港本地觀眾的耳朵里，他們都能聽清楚李志凡唱的是什麼。

不過粵語也分港粵和內地粵，兩廣一帶每一處的粵語又有不同，再加上還有內地其他城市來的觀眾，所以也有人是聽不懂李志凡唱什麼的，但今晚這一部分人只佔了極少部分。

……

「因為我堅強到利用自己的痛心，轉換成愛心，抵我對她操心！」

「已記不起我也有權利愛人！」

舞檯燈光一下子晝亮，李志凡剎那間抬起頭，朝舞台後退了幾步，左手手臂大張，右手握著話筒放在台前，遠遠看去像是用左手在擁抱觀眾。

而副歌部分也在下一刻從他口中唱出：

「誰人曾照顧過我的感受！」

「待我溫柔，吻過我傷口！」

「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戀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誠的狗！」

舞台一側，剛剛退場還沒回到後台的天安樂隊全體震驚，從李志凡開口的那一刻到現在，他們終於反應過來——這傢伙TM唱的還真是粵語！

而且是及其標準的粵語，不是那種只學了幾個月甚至幾年任帶有些許外地口音的粵語。

這種咬字，很清晰，加之氣息飽滿，不是目前一般粵語歌手能達到的，就是陳一磊上來，也定然會輸李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