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機響起輕柔悠揚的音樂，地球儀因為手指撥動的關係嗤嗤嗤轉動。

相貌看起來依然年輕靚麗，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那種紅配綠，中老年婦女最喜歡的顏色。穿著一身樸素長裙的學院長厭戰號，依然能夠給人一種不再年輕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氣質，或許是因為慢吞吞的說話方式，或者是因為落伍的禮儀，總之給人的感覺像是老奶奶。

當然了，如果你在她面前說老奶奶的話，肯定會被教訓。在外人看來人畜無害的學院長，唯獨有這樣一個痛處。

辦公室裡面，窗帘拉了起來，顯得稍微有些暗。厭戰號不喜歡明媚的陽光，覺得自己已經過了朝陽般的年紀。如果不是依然放不下整個學院，對於生命其實沒有太多的眷戀。想著有人能夠接下自己的位置，那麼一定要往大海的深處進行一次航行。

奈何她終究做不到那樣的事情，學院裡面還有太多事情等著她。

「這些東西是你的了。」

齊柏林抱著大沓的文件扔在辦公桌上面，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鎮紙壓在文件上面。

齊柏林繼續抱怨道：「我離開那麼長時間，現在還要叫我回來幫你收拾爛攤子。這些東西，你看了，立刻簽字。」

厭戰從抽屜裡面摸出一副眼鏡戴上，其實她根本沒有老花眼，只是覺得戴著眼鏡更符合身份。她說道：「齊柏林，你對老人家就不能放尊敬點。」

「是是是，老人家，你是老人家，請您審閱。」

厭戰戴著眼鏡已經伏在辦公桌上面，微微抬起頭，低聲說道：「我只有十七歲哦。」

齊柏林抬手拍在辦公桌，發出「啪——」的聲音。

「你有完沒完。」

齊柏林看起來相當沒有禮貌，然而這是兩個人相處的方式，很久以前就已經這樣了。

厭戰握著鋼筆將自己的名字簽在文件上面，簽了幾份文件，她說道：「還是齊柏林你用起來得心應手，要不然你回來吧。」

「不回。」

「以前就不應該放你出去，那麼實用的人到哪裡找，現在想起來真是虧大了。」

「不放我……我想要走的話，你還能夠攔得了我嗎？」

「不不不，想要阻攔一個艦娘，從來不能用武力的手段，武力對一個艦娘沒有用處。」

「不用武力，你怎麼攔，我沒有心靈上面的弱點。」

艦娘的弱點只有心靈，來自感情。對於齊柏林來說，在學院裡面擔任教官，管理著學院相當多的事物。得罪人的事情自然做過不少，惡毒的辱罵和誹謗遇到不少。然而她並不像是一般心理脆弱的艦娘，輕而易舉就會感到受傷。尤其是現在遇過小宅，遇過薩拉托加，遇過拉菲，從受傷中走出來，心靈已經變得越發強大了。

齊柏林信誓旦旦，厭戰說道：「求你留下來就好了，你肯定會留下來，你還蠻重感情的。」

「求我？誰？我在學院裡面朋友不多，對手不少。」

「我怎麼樣，我算是你的前輩了吧。我求你好了，哀求怎麼樣？」

齊柏林說道：「我在這裡工作好多年，還夠了你的人情了，你還差點。」

「那我跪下來哀求怎麼樣？」

齊柏林表情獃滯，稍微有些囧。

厭戰輕笑起來，說道：「開玩笑，開玩笑。」

「為老不尊。」

「我年輕得很。」

齊柏林露出嘲諷臉，心想，因為艦娘的關係，你的外貌依然年輕，但是心已經老了。

厭戰說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

砰——

齊柏林這回真怒了。

厭戰連忙擺手，說道：「不生氣，不生氣，我的小齊柏林……說起來你在那個小傢伙的鎮守府這麼樣？那個鎮守府的艦娘是不是傳言中那樣，裝備華麗，而且各個很強。」

齊柏林回憶起自己在鎮守府的經歷，作為教官作為指導老師，一個個都打不過，毫無尊嚴可言。她點點頭，說道：「有人強有人弱，強的比起傳言更強，弱的一樣很弱。」

「那比起我怎麼樣？」

「雖然你是挺厲害，還是稍微差一點。」

「那不對吧。我全身的裝備，在那些人的口中，可都是評價為金色的裝備。尤其是搭配加上我強大的艦裝，好多年來，我都沒有遇到對手了。」

「你沒有對手，只是你都不出門。你是厭戰號，舊世界的一戰船。艦裝……艦裝老舊，航速還慢，這是你的艦裝在拖後腿。」

「俾斯麥也是一戰船，不妨礙她很強，我也一樣。」

「俾斯麥有情懷加成，人家還有三兩下擊敗胡德號的大勝利。」

「想想舊世界的厭戰號，經歷過那麼多戰鬥，情懷不少吧……」

「所以你是老奶奶。」

厭戰怒目而視。

齊柏林說道：「好了好了，老兵永不死，只是漸凋零。」

厭戰稍微露出笑臉。

隨意說著話，厭戰根本沒有看內容，把文件都簽完了，她說道：「呼，總算是簽完了……說真的，齊柏林你不留下來嗎？我這是在給你台階。」

齊柏林將文件重新收拾起來，抱起來，說道：「還台階，你就是抬我，我也沒有興趣留在這裡了……赤城出遠門了，我才回來罷了。我只是過來幫忙考試的事情，筆試面試結束，就不要叫我了。不和你說了，我還有事情，走了。」

「齊柏林，你還真是不留情面。」

齊柏林抱著文件離開了辦公室，走過種滿了盆栽的走廊，下樓的時候在樓梯上面看到納爾遜。納爾遜，對方在以前是對手。只是現在，她早已經不把納爾遜當做敵人了。原本兩個人戰鬥力旗鼓相當，總是要一爭高低。現在見過更高的風景，對於那些早沒有興趣了。

兩個人現在能夠並排同行，而不是爭吵。

納爾遜說道：「明天準備考試了，監考人都安排好了吧。」

「沒問題。」

「這次報名有多少人？」

「不少，比起去年多……嗯，你這搞得好像是我的領導一樣。」

納爾遜笑著說道：「你是學院長專門找回來的救火隊員。」

「這點小事情，你們搞得亂七八糟，不得不回來救火……反正我忙完這段時間就走了。」

「你還真加入鎮守府了啊。」

「我還是指導老師。」

「哪有你這樣待了半年的指導老師。」

兩人下樓，走過走廊，看到學院廣場有人帶著小女孩，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面。小女孩很可愛，很明顯就是艦娘。然而那個人不是學院裡面的學生，作為學院的教官，學院學生沒有多少，每個學生她們還是認得的。而且那個人看起來也青澀，小女孩看起來也青澀，大概是考生吧。

每年都有幾個已經有了艦娘的人過來考試。

一般來說，即便是陰錯陽差撈到艦娘或者建造出艦娘，不代表就是提督了。必須要獲得艦娘總部的認可，獲得編製擁有正式的鎮守府，才算是正式提督。

能夠獲得艦娘，只是代表著一個人能夠得到那些鋼鐵的歷史和記憶的認可，有可取的地方。善良的人有堅持的人能夠獲得艦娘的認可，但是不代表能夠成為提督。

想要成為提督，光有善良不行，必須要足夠冷酷足夠有堅持，必要的時候能夠狠下心。雖然很多提督表現得有些秀逗，一個個其實沒有那麼簡單。有堅持，不會輕易受到人的影響。聰明，不會輕易被欺騙。該冷酷的時候冷酷，聖母病做不了提督。

沒有編製，得不到艦娘總部的認可，得不到補給。如果僅僅是生活下去，沒有問題，想要出擊，資源負擔不起。即便是政府或者大公司私底下給予贊助，讓誰建立鎮守府，明面上還是不敢大張旗鼓，那樣一樣很艱難。

反正你有了艦娘，想要成為提督，一樣需要考試才能獲得編製。當然了，你已經有了艦娘，說明人還不錯，面試會適當放水。

納爾遜看著遠處那個吃著點心的小女孩，對方有著橘色的短髮。每個艦娘的相貌其實都不一樣，不打開艦裝，她們也很難判斷那是什麼艦娘。

「齊柏林，你覺得那是誰呢？一般來說是驅逐艦。不過也說不定，維內托也是那種身材，還有斯佩也說不定……唔，你一直在看什麼呢？」

納爾遜順著齊柏林的視線看過去，那裡有兩個人。一人短髮，一人長發，兩個人身材高挑。

「從她們的身材和背影來看，她們好像是一對姐妹，好接近。從她們的坐姿來看，看起來又像是提督和艦娘。一個坐姿隨意，一個坐姿端莊，姐妹的性格不會差距那麼大吧。她們也是過來考試嗎？」

只有擁有鎮守府，才算是真正意義上面的提督。但是就像是副局長大家都叫局長，副經理大家都喊經理。沒有必要非要喊什麼新人提督、見習提督、預備提督，花花轎子人抬人，只要得到艦娘的承認，大家都會喊提督了。

齊柏林收回視線，說道：「不知道，都有可能吧。」

「我們過去問問吧。」

「我還抱著大堆東西，算了……她們站起來，準備走了，沒必要追上去。」

齊柏林率先走了，走前回頭看了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