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之上再次出現死一般的靜謐，只有海浪拍打岸石和沙灘的聲音。

「砰砰砰」一陣悶響傳來，那把三丈彎刀終於四散而開，化為百顆匕牙，跌落在海灘之上。

天九一招手，將自己的那把闊刃大刀收取，接著又單手一攝，海灘上的百顆匕牙悉數飛了過來，瞬間消失在他的身邊。

做完這些，他「噗噗」兩聲，吐出兩口黑血，身體搖晃了數次，終於穩住。他一催腳下的飛劍，落在了離木的軀體前。

「大師兄！老十來了……！」

天九看著早已精血乾涸的身軀悲呼道。

軀體沒有一絲反應，手掌中仍舊握著那把沒有激發的法寶級青色飛劍。

天九用神識仔仔細細探查了數遍，確定大師兄已經身隕，臉上浮現無限悲哀。

他默默掏出一個布袋，將離木的兩截身軀裝了起來，抱著踏上飛劍，落到堤上。

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一切，看著天九，如同看著怪物。

「你們可以下去運回你們同伴了，我要去北門防衛大營！誰知道？」天九看著武衛和幾名鍊氣弟子問道。

沒有人回答，大家都默默搖頭。

「北華宮！」十九區的那名築基修士在遠處答道，又拋來一枚玉簡地圖。

天九朝那位蠟黃臉龐的修士點點頭，接著身形疾閃，向北邊射去。

※※※

北門防衛大營，三長老劍眉突然一舒，看著前方巨大的玉盤上逐漸消退的黑煙，露出一絲喜色。

「三長老，那些雲翅鯊退去了，看來庫師兄已經得勝，他們趕走了三階雲翅鯊。」澹臺也喜形於色，對著三長老說道。

「嗯，不錯。庫沙潛修大半年，果然有了進步，看來金丹有望了！」三長老頷首答道。

「唉，庫師兄真是可喜可賀啊！」澹臺輕聲感嘆。

「呵呵，你也可以建功呀，如果你肯率領一支暗探分隊出海三百里，去查看那兒的情況，只要帶回來確切信息，就可獲得一顆凝元丹，十年之內，你還怕沒機會凝結金丹！」

「帶暗探出海？！」澹臺心中猛地一沉，臉色煞白。

此時出海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前三撥暗探無一返回就是明證。

「如何？這是吉掌門和大長老共同下達的門派任務，任務級別：六級，也是十年來，東蒼最高級別的門派任務。門派已經物色到了九人，現在還差一人。你去，你就是統領！」

「……」澹臺傻眼。

正在尷尬間，一群修士激射而入。

「咦？庫沙，你們回來了？你們回來如此之快！？」三長老疑惑道。

「三長老，弟子該死，弟子只帶回來十幾位師弟。」庫沙抱拳，單膝跪下，顫聲說道。

「無礙，你能趕跑三階雲翅鯊，這點損失算不得什麼！」

「趕跑雲翅鯊？」庫沙大窘。「弟子是撤退回來的！沒有擊破雲翅鯊！」

「不可能！你看玉盤，黑煙已經散去，雲翅鯊肯定已經退卻了，護城大陣也在數個呼吸前停止了運轉。」三長老離席而起，奇怪地看著庫沙。

一道銀色的傳音符激射進大營，落在了澹臺的跟前。澹臺神識一探，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什麼情況？！」三長老陰沉著臉，看來事態並不是他想象那樣。

「回三長老，雲翅鯊確實已經全部退去，就連熒光獸和墨心海蜇也消失了。」

「哦？是它們自退的？」

澹臺變幻了數次神色，咬牙回道：「三長老，據前方說，是一位華辰來的修士打退了三階雲翅鯊，還擊殺了其中一隻。」

「什麼？！」三長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這位華辰修士是什麼修為，能夠如此輕易擊退三階妖獸？」

「煉……鍊氣！」澹臺哆嗦道。

「鍊氣……？！」三長老咽了一下口水，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又是一枚傳音符射進大營，直接落在了三長老的跟前。

三長老神識稍動，眼睛微微眯起。

「這位華辰同仁，你進來吧！」三長老輕喝一聲，聲音不大，但數里之外都清晰可聞。

天九踏劍而入，懷中抱著一個斑斑血跡的布袋，身形一凝，站在了大營中央，蒼白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神情；左肩上，一把森然的匕牙依舊斜插著，只是血液不再滴下。

三長老死死盯著天九，用他如山嶽般的神識威壓，探查了對方數遍，最後點點頭，微笑了出來：「這位弟子，你確實來自華辰？」

「華辰天九，丹堂第十弟子！」天九閉目答道。

「是你擊退了三階雲翅鯊？」

「我只是要拿回我大師兄的屍身，誰阻擋，誰死！」

一旁的庫沙臉上抖動了數次，精彩紛呈。

三長老收回眼神，冷冷道：「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天九驀然睜開眼睛，寒光閃爍。「這位師祖大人，我華辰弟子前來東蒼，名義上是獵獸，但是卻被無故拆散，被你們安排來守城，守城也就算了，我大師兄現在身隕了，你們不給說法不說，連屍身都不願意搶回，要不是我拚死滅殺了妖獸，現在我大師兄早就進了妖獸腹中！大人，你說我來這兒有什麼事呢？」

「嗞――！」三長老抽了一口涼氣。

華辰這些弟子幫他們守城雖然暗中已經得到了歐陽德的許可，但是也確實該好生對待，沒有人說，來這兒就一定是去送死，就連東蒼最低階的武衛，只要是戰死，家屬也會得到很好的撫恤。

「咳咳！天九，我想庫沙不去搶奪我們隕落的同仁是對的，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守住大堤是最關鍵的，畢竟我們身後有數千萬的生靈。」

「是嗎？大人，那我華辰弟子為何被拆得七零八落？」

「嗯，嗯，天九，老夫拓拔天，是北門三長老，你剛剛所說，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妥，現在你大師兄已經隕落了，你看要怎麼辦吧？只要我能補償，我一定滿足你！」三長老變幻了幾次神色，最後微笑道。

「補償沒必要，但我有三個要求！」

「要求？說說看！」三長老拓拔天臉色微凝，問道。

「第一，我要見我的三師姐可婧，大師兄是她的修仙道侶，師兄的遺體和遺物理應交還給她。第二，調回所有的華辰弟子，我們不獵獸了，回華辰。第三，東蒼門開具證明玉簡，說明我們非擅自脫逃，我們回華辰后也好對門派有個交代。」

天九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要求。

「呵呵！呵呵！你真是獅子大開口呀！回華辰？！」拓拔天搖頭輕笑。「第一條我可以答應你，至於其它二條，恕難辦到！」

「為什麼？難道我們來了，就不能回去了嗎？」天九沉聲問道。

拓拔天又看了天九數眼，傳音道：「老夫佩服你的勇氣，既然你為我們擋了一次雲翅鯊的攻擊，我告訴你也無妨，你們這一百名華辰弟子，是我們東蒼花一顆凝元丹請來的，除非你能還我一顆凝元丹，我就可以去吉掌門那裡替你們求情，說不準吉掌門會答應送你們回去。」

「凝元丹？」天九心底拔涼拔涼的。

掌門用一顆凝元丹換走了他們一百位弟子的自由，甚至是姓命。也就是說，他們這一百人在華辰眼中只值一顆凝元丹而已。獸潮不退，他們直到最後一人都不可能再回華辰。

「呵呵！呵呵！」天九慘笑兩聲，咧嘴說道：「大人，也就是說，我們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那麼您能告訴我，現在還有幾位華辰弟子活著嗎？」

三長老神情一愣，瞟了瞟大營中愣神的眾人，對著澹臺傳音片刻。

「確定還有十一人，包括可婧和你。」三長老有點尷尬地說道。

「十一人？呵呵，也就是說，才一個多月，就隕落了九成弟子。既然命不由我，大人，可否讓剩下的華辰弟子都聚在一起？這樣，就算是死，也不會太過孤單！」天九悲傷道。

澹臺站在一旁，看著天九肩上那把雲翅鯊森然的匕牙，眼中突然露出一絲狡譎的彩光。

「天九，是我帶你們出來的，沒有把事情給你們說清楚是我的過錯。澹臺心中不安，這樣吧，如果你能再為我們作出大貢獻，我可以求三長老答應你這個請求？」

「大貢獻？」天九和拓拔天都是一愣，不知澹臺要說什麼。

「天九，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那位斬殺了二位築基中期和尚的披風人吧？」澹臺意味深長地問道。

「不錯！那二人是我擊殺的！」

「那些法寶和他們的納寶囊也被你取走了？」

「不錯！那些是我的戰利品！」

「嘶――！」聽到這句話，大廳內一片吸氣聲。

「很好！三長老，您不是在物色暗探之人么？這天九實力非凡，雖然看似鍊氣弟子，但是完全不輸築基中期修士，他不僅轟殺了二位築基中期的修士，而且這次又獨自擊殺了人人為之膽寒的三階雲翅鯊。他心機過人，一定可以勝任這次暗探之職的。如果他能完成這次任務，不就是對我們東蒼天大的貢獻么？」澹臺激昂地說道。

「呃？！」拓拔天眼中也是一亮，看了天九和澹臺一眼，微微頷首。「不錯，天九，如果你完成了此次任務，不但可以送你們回去，我還可以給你天大的獎勵，比如說凝元丹！」

「什麼任務？」天九冷笑，他心中再明白不過，一定又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否則不可能輪得到他一個非本門弟子來完成。

「出海！」拓拔天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