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家擠了太多親戚，每一個都好像會吃人似的。林老哥只能丟下自己媳婦，跟逃難似的連夜跑出來，去找自己老爹幫忙。

林老爹最近倒是生活美滋滋。有一千多項專利的詳細資料，新型鉛酸蓄電池的研發進展非常順利，技術科已經出工程樣品。

省輕工業廳派人做技術鑒定，肯定是『填補國內空白，達到世界先進水平』，又或者來個『省優部優』的評選。

部委已經調研過，國外類似產品也才剛剛出現。等生產之後，肯定能作為『拳頭產品』出口。

國內的價格低，只要質量穩定，肯定能賣出去創匯。過些年絕對是『國家免檢產品』。

雖然都是套路，但代表免維護鉛酸蓄電池和膠體電池受到認可。這種『老舊』的蓄電池用途太廣，銷售壽命長，真搞出來又是一項國內沒對手的產品。

林老爹正在家，聽了兒子愁眉苦臉的描述家長里短，指了指小客廳的餐桌，「坐下吧，你也結婚了，遲早要面對那些煩心事。

別太擔心，誰家沒幾個死皮賴臉的親戚？誰家沒點倒霉催的破事？咱爺倆喝一杯，我跟你聊聊。」

林家媽媽多拿一副碗筷，林老哥還惦記自己媳婦，愁眉苦臉的夾了一筷子冷盤進嘴。這冷盤味道......

林老哥蹭的跳起來，只覺一股火在嘴裡燒。

啊......，好辣！

「爸，你這冷盤里放了啥？」

不對，這辣味好熟悉。

林老哥喝過林婉帶回來的體力藥劑。一口下肚，整個人精神抖擻，一天一夜都不用睡覺了。

林老爹極其得意，也夾了一口冷盤進嘴，同樣辣的滿面紅光，嘶嘶過癮。他還樂道：「好吃嗎？我特意調配的。你妹帶回來的啥保健品，我給拌冷盤了。」

拌冷盤？

還有這種思路？

幸虧周大爺不在。否則被他看見，也得瞪爆眼珠子。體力藥劑被林老爹當辣椒油拌冷盤，真是越吃越有味啊。

林老哥原本悶悶不樂，吃了幾口辣味冷盤，心情大好。他在桌前苦笑幾聲，又夾了幾顆花生米進嘴，問道：「爸，你要跟我說啥？」

小酒入肚，小菜入口，林老爹喝的舒坦，稍稍嘆了聲說道：「渡邊雄確實厲害，我們廠里職工原本一個比一個難對付，現在被他訓的聽話極了。

職工能認真幹活，產品質量明顯好兩三個檔次。我們自己都驚訝，原來注重細節的效果會這麼好。

過去我們的良品率能有百分之八十就算優秀，可現在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五。老鬼子覺著九十五還不夠，要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還要通過檢測挑出來，不能賣出去。」林老爹『嘖嘖嘖』的感嘆。

林老哥嚼碎口裡的花生米，也嘆道：「日本人好厲害，難怪人家的東西做得好，賣的貴。」

林老爹又點頭又搖頭，「周小子說這是因為日本工業化走在前頭，我們學就是了。」

『歐美日』厲害的概念已然深入人心，林老哥也不明白周青峰為毛刻意提『工業化』。

林老爹繼續談道：「集團跟安陽電池廠的合作也進行的挺好。人家技術實力強，派人來跟我們一起改造生產線，幫我們培養工人。

集團投資兩千萬，最快明年三月份，新一代的免維護電池生產線就可以開工了。我們出的工程樣品被反覆測試，新技術確實是好啊。」

電池用途廣，但電池最需要安全。新型電池研究了上百年，就沒哪種電池在安全性上超過鉛酸蓄電池的。

可鉛酸蓄電池的維護是個難題。過去海軍的潛艇兵要時時刻刻盯著潛艇里的蓄電池狀態。因為放電過程中，氫氣和氧氣會在正負極上溢出。

在封閉的潛艇內，氫氧若是沒控制好，麻煩就大了。

免維護電池將鉛銻合金改成鉛鈣合金，通過改變蓄電池結構等一系列革新，解決了這個麻煩。

免維護電池一出就代表現有的老式鉛酸蓄電池全部都被淘汰。因為前者有不可比擬的性能優勢。

這巨大的進步代表巨大的商機，背後是數不清的金錢。

「我剛剛得到消息，周小子出主意，代理小婉的何玉蘭在負責，集團要在全國範圍內打廣告。很重要一條就是尋找免維護蓄電池的合作夥伴。

可說實話，天陽搞蓄電池產業的條件是不如安陽的。安陽有色金屬礦非常豐富，成本上有優勢。

周小子又不願意封鎖技術，反而直接公開。如果我們不搞點特別的套路，怎麼也競爭不過其他廠子。」

說到這，林老爹喝了一杯，低聲道：「新技術剛出來，能做的不多。我們打算回收老式蓄電池，因為裡頭的鉛銻金屬是可以再循環利用的。

這一來可以節省成本，二來避免廢舊電池被到處丟。但這活需要技術，隨便亂來會惹出很大污染。

免維護電池的市場有多大，回收的市場就有多大。

如果我們能把回收廢舊電池這事做起來，利用回收的鉛大幅壓低新電池的成本。安陽那邊也別想競爭過我們。

但這事不但需要技術，更需要很強的責任心，一般人做不來。」

林老爹越說聲音越低。林老哥倒是眼睛越睜越大，也低聲問道：「爸，你到底啥意思？」

「周小子說回收廢電池這事有特殊性，沒有足夠的利潤，沒人願意干好這活。他打算繼續出錢對『聖光』電池廠進行深入改造，使其能適應回收項目。

同時電池廠的盈利將大部分留給電池廠的職工。我初步算了算，廠里上一條自動化生產線，年毛利潤至少四五千萬了。廠里就那麼三百多號人......」

林老哥夾了一粒花生米，聽到這，筷子一松，花生米掉落。他怔怔的計算三百多職工該怎麼分四五千萬的毛利潤。

林老爹繼續說道：「這還是往少了算的。如果我們上兩條全自動生產線......」

啪嗒，林老哥手裡的筷子都掉下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老爹，「爸，你是說周小子願意把這錢全分給我們？」

「他說八成盈利至少留在廠內，不上繳到集團。但要求我們保證儘可能把回收的事做好。

其實真要有錢上專業回收設備，有負責任的職工，這事肯定能成。只是一般人不會幹而已。

這事真搞成，五年後我們家就能賺幾百萬。你媳婦那些親戚的破事就根本不叫事，花錢就擺平了。」

林老爹說的豪氣，揚脖飲盡杯中酒，啪的將酒杯按在桌面，盯著自己兒子道：「小婉那邊，我不擔心了。

我做爹的總得給你留份產業啊。你也肯定要做爹的，總得給自己孩子留份產業啊。」

話音如雷貫耳，林老哥渾身起雞皮，心潮起伏。爺倆做了三十幾年父子，從未說過這等話。可這激勵比什麼體力藥劑都來得有效。

真是風雲激蕩的時代。

冷清夜裡，昏黃燈光，客廳餐桌前的父子倆平平淡淡過了前半生，卻在幾個月內經歷諸多從未想過之事。

時代大潮翻湧滾動，將一個個小人物拋向浪尖。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看每個人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