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陳宇峯帶着滿腔疑惑，一邊在手機通訊錄裏找趙旭明的電話，一邊揣摩裴總話中的真意。
讓他疑惑的是，裴總說錢不是第一位的，友情和誠意纔是第一位的。
什麼纔是友情和誠意啊？
各家直播平臺都是競爭對手，彼此之間又沒有任何交情，有什麼友情和誠意可言？
要是把轉播權給賣便宜了，怕是不僅不會收穫友情，反而還會被其他直播平臺在私下裏嘲笑兔尾直播很傻很天真。
所以裴總的意思肯定不是要賤賣轉播權。
所謂的要把友情和誠意放在第一位，意思應該是把對方對兔尾直播的友情和誠意放在第一位纔對。
而對方的友情和誠意，就得看對方的表現了。
而且裴總特意強調，重點不是錢，而是錢以外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什麼呢？
陳宇峯也想不太出來，更何況就算想出來也不太好直說，顯得有點像是在敲詐一樣。
但沒關係，可以讓各家直播平臺的副總充分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主動提出來，陳宇峯可以根據大家提出的條件來斟酌、考慮。
想到這裏，陳宇峯心裏大致有底了，立刻撥通了趙旭明的電話。
“喂？陳總，有什麼事情嗎？”電話那頭，趙旭明的聲音很是熱情。
畢竟兔尾直播跟ICL聯賽現在仍舊算是在蜜月期，之前的合作比較愉快。雖說大部分熱度被兔尾直播賺走了，但趙旭明這邊也算賺，所以態度還是很積極的。
陳宇峯把裴總話轉述了一遍，也就是說有意將ICL聯賽的轉播權進行分銷。
嚴格來說，兔尾直播在買下ICL聯賽的獨播權之後，在不違反目前合約的前提下是可以隨意進行分銷的，不需要徵求指頭公司和龍宇集團這邊的意見。
但肯定還是得說一句。
一方面是出於禮貌，另一方面也是跟趙旭明一起出面聯繫所有直播平臺的負責人會更方便一些。
趙旭明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幾個八度：“真的？”
驚喜中又帶着幾分不敢相信。
裴總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賣ICL聯賽的轉播權？
現在ICL聯賽正是蒸蒸日上、熱度越來越高的時候啊！
其實對指頭公司和龍宇集團來說，肯定是轉播權分銷出去更好。雖然這次分銷轉播權，收益方面跟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但畢竟熱度是不同的。
多個平臺直播ICL聯賽，觀衆肯定更多、熱度肯定更高、宣傳力度肯定更大，這是毋庸置疑的。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對趙旭明和指頭公司來說肯定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反倒是對兔尾直播而言，分銷就意味着不再獨播，賺錢的同時也放棄了給兔尾直播引流、帶來更多熱度的機會，看起來有些短視，不太像是裴總所爲。
如果陳宇峯沒提這事的話，趙旭明自己肯定是不會去提的，不會自討沒趣。
但既然陳宇峯主動提了，而且還是裴總的意思，那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趙旭明說道：“這樣吧，陳總，我去約一下幾家直播平臺的負責人，明天一起到魔都吃個飯、見面詳談，怎麼樣？”
陳宇峯知道這麼大的事肯定不可能直接在線上敲定，肯定得見面，於是一口答應下來。
而且，陳宇峯也正好趁此機會給各家直播平臺的負責人一些暗示，讓他們提早想想到底應該如何表現自己的“友情”和“誠意”。
……
……
3月13日，週二。
魔都，龍宇集團總部。
“喲，陳總，裏邊請裏邊請！”
“朱總來啦？快請進。”
“彭總，劉總，來來來，都已經在會議室裏了。”
趙旭明滿面春風，殷勤招待。
他當然是有理由高興的。
之前這些直播平臺的副總，七八百萬買ICL聯賽的轉播權都嫌貴，自己給這些人挨個打電話，結果再三推辭，不願意買。
現在，這些人不好是乖乖來到魔都，再把ICL聯賽的轉播權給買回去？
當然，這次分銷轉播權，龍宇集團這邊是賺不到一分錢的，但還是那句話，沒錢，但有熱度，所以趙旭明絕對是不虧的。
這些直播平臺的副總雖然稍微有些尷尬，但也還是滿面堆笑。
生意嘛，雖然之前有一點小摩擦，但既然裴總願意賣ICL聯賽的轉播權，把這些熱度分給大家，那當然是一件好事。
很快，衆人在會議室內紛紛坐下，準備開始談正事。
陳宇峯其實昨天已經打電話跟這些人簡單溝通過了，大家對這次的事情也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在陳宇峯和趙旭明兩個人簡單介紹之後，很快進入正題。
陳宇峯環顧了一下今天到場的各直播平臺的副總們，這裏面有一些熟面孔，也有一些不認識的。
今天一共來了七八個人，但最後真正能成交的可能也就那麼三到五家平臺。但這也並不影響其他平臺過來湊個熱鬧。
陳宇峯說道：“各位，這次進行ICL聯賽轉播權的分銷，裴總說了，錢是次要的，關鍵還是看各位的誠意。大家考慮得怎麼樣了？”
幾家直播平臺的副總互相看了看，其實大家心裏都已經有了想法，只是不確定誰先開口。
最後，還是ZZ直播的劉亮先開口了。
“陳總，裴總要的誠意，當然好說。錢肯定是一方面，我們決定給1200萬，買下ICL聯賽的轉播權。”
“除此之外，我們平臺還有幾個玩GOG和ioi不錯的主播，還在合同期內，也一併送給裴總了！工資我們這邊照發，2年合同期抵個100萬。”
歪歪直播的彭彬說道：“我們這邊出1000萬，此外我們目前還做了一檔直播節目，每期的觀看熱度都不錯，可以白送轉播權。當然，我們這也有幾個不錯的主播……”
狼牙直播的朱巖說道：“我們這有一檔熱度還不錯的手遊賽事，是獨播，雖然熱度不高，但也還是值點小錢的。此外我們會出價1100萬。”
又一家直播平臺說道：“抱歉陳總，我們這最近現金流有點緊張，最多能拿出800萬。不過……我們最近正好跟一個大主播鬧糾紛，已經把他給雪藏了，正好可以順水推舟送給兔尾直播，拿跟他的三年大合同來抵，大概是500萬，人去你們那邊直播，工資我們這邊照付，您看行嗎？”
幾家直播平臺的出價，各不相同，但算上附送的這些內容，價值基本上都在1300萬左右。
這幾位副總昨天在接到陳宇峯的電話之後就在想，裴總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錢不是第一位的，那肯定是裴總需要給兔尾直播更多的直播內容啊！
誰都能看出來，目前兔尾直播的直播內容還是相對單一的，基本沒有靠譜的大主播，網站熱度全靠GPL和ICL這兩個聯賽，比賽一打完，網站熱度能降一多半。
既然是缺內容，那裴總的態度很明確了。
錢可以只要一部分，但各家直播平臺都要交出一些直播內容，來換ICL聯賽的轉播權！
這些副總琢磨了一下，裴總已經反覆強調了“誠意”這個關鍵詞，那這錢肯定是不能給少了。
裴總多麼的精於算計，如果開價太低，保不齊裴總一生氣，直接不賣了呢？
畢竟現在裴總是穩坐釣魚臺，這ICL聯賽的轉播權是賣也行、不賣也行，只賣一家也行，賣很多家也行。
裴總之所以不把話說明白，顯然就是要看各家直播平臺的誠意，沒誠意的平臺，肯定要被裴總記小本本的。
考慮到ICL聯賽目前正在高漲的熱度，1300萬是一個偏高，但比較有誠意的價格。
這錢雖然虛高，但畢竟之前龍宇集團和兔尾直播爲了推廣ICL聯賽都已經投入了大量資源、承擔了風險，這些平臺只能算是摘果子的，付出一些溢價合情合理。
至於在錢之外附送的直播內容，顯然只有兩種。
第一種就是有獨播權的賽事、節目，把轉播權送給兔尾直播，能折一定的錢；另一種就是主播，凡是跟平臺不對付的，正好趁此機會打包送走。
比如其中一家直播平臺，就正在跟自家的一個大主播鬧矛盾。
平臺多次暗示這位主播多朝觀衆要禮物、打榜，但這個主播五次三番拒絕，簽了大合同但卻沒辦法給網站足夠多的盈利，平臺副總早就已經看他不順眼了。正好趁此機會，把這個合同折價，抵了一部分賣ICL聯賽轉播權的錢。
雖說這個主播的工資還是這家平臺照發，但畢竟甩掉一個不賺錢的主播，換來ICL聯賽的直播權，還是挺合適的。
讓趙旭明和陳宇峯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次出價的竟然有五家直播平臺！
究其原因，主要在於這種特殊的付費方式。
不用直接拿出1300萬，而是可以只拿出七八百萬，其他的用平臺的其他內容資源來折現，一些獨播的內容，分給兔尾直播轉播，用來換ICL聯賽的轉播權，這些平臺覺得自己是不虧的。
所以，一些現金流相對緊張直播平臺，也都動了心思。
這次ICL聯賽的轉播權跟之前不一樣了。
之前誰都不確定它到底能不能有熱度，所以大家都猶猶豫豫的，出手不是很果斷；現在看到裴總牽頭、ICL聯賽越辦越好，幾家大的直播平臺全都搶得趨之若鶩……
其他的直播平臺自然也都坐不住了！
這就像同樣一件商品，周圍要是一顧客都沒有，那大部分路人都不會多看一眼；但如果旁邊圍滿了人，那肯定是個人都要去看一下的！
所以，這些平臺的副總紛紛出價，然後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陳宇峯。
雖說這些獨播資源、主播，兔尾直播應該都缺，但事實上確實多多少少有點“強行湊”的意思。
陳宇峯跟裴總到底願不願意接，這還真不好說，所以這些副總們都有些忐忑。
陳宇峯認真聽衆人說完，微微點頭。
他能感覺出來這些平臺有強行湊的意思，比如其中一家平臺把正在鬧矛盾的大主播送來，而另一家平臺則是把一個比較冷門的體育比賽折價，還有一家平臺乾脆把二十幾個效果不太好的簽約主播打包奉上……
但顯然這些平臺心裏也是有數的，知道這是在強行湊，所以整體的估價都下調了。
陳宇峯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在一個大型的二手市場，周圍堆滿了各種各樣用得上用不上的東西，把自己給圍滿了，還有一羣人在非常殷勤地推銷。
陳宇峯想了想，這些東西雖然是強行湊，但也確實都是兔尾直播缺的，照單全收，倒是也未嘗不可。
直播的內容嘛，不管有用沒用，誰都不會嫌少。
但即使如此，也得稍微在話語上敲打這些平臺幾下，不能被人當成冤大頭。
想到這裏，陳宇峯稍稍板起了臉，輕咳兩聲說道：“雖然各位送的這些東西，估價確實還可以，但，到底值不值這些錢，大家心裏應該有數吧？”
幾位副總不由得臉色一變，心裏有點發虛。
主要這事確實是他們稍微有點理虧，硬要狡辯的話，大概率會談崩。
沒人敢跟裴總談崩，因爲沒人知道談崩了之後裴總會幹出什麼事來……
但要說再往上加？大家也實在是捨不得了。
總不能就爲了一個ICL聯賽的轉播權，所有人都砸鍋賣鐵吧？把自家當家的大主播賣了？也不能夠啊！
趙旭明看到這個情況，暗道不妙。
雖然看到ICL聯賽轉播權能賣出這麼多錢他很酸，但他也是最希望這次分銷能夠成功的人。
畢竟多分銷一家平臺，ICL聯賽就多一分熱度！
趙旭明趕忙打圓場：“各位稍安勿躁。”
“其實大家的誠意，我都已經看到了，但陳總這邊確實也有點小虧。”
“我有一個提議，大家覺得這樣如何？兔尾直播這邊，播ICL聯賽，比其他平臺要快三分鐘。這樣一來，大家都沒有實質上的損失，陳總回去也好跟裴總交代，怎麼樣？”
直播平臺的副總們互相看了看，然後點頭說道：“可以！”
直播慢三分鐘，不是什麼大問題，影響微乎其微。本平臺大部分的觀衆也不會因爲慢了這三分鐘就跑去兔尾直播了。
而對於兔尾直播來說，快這三分鐘確實可以吸引一些觀衆，算是這次分銷的一個小添頭。
陳宇峯點點頭：“趙總這個提議不錯，既然如此，兔尾直播這邊就沒問題了，大家再敲定一下細節，然後就籤合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