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網咖。

「老喬，來一局GOG啊！」

「或者《BEQUIET》開黑也行。」

「老喬？」

「奇怪，今天老喬怎麼這麼沉默？」

喬梁的幾個粉絲正在呼喚他愉快開黑，然而喬梁坐在電腦前戴著耳機，對眾人的呼喚充耳不聞。

他正在反覆地刷新著頁面，查看新一期視頻的播放量和各種其他數據。

不對啊！

劇本不該是這樣的！

這期視頻，完全沒有達到他想象中的那種效果！

之前的那幾期《封神之作》，在發布的當天就瞬間火爆，幾個小時就衝上了全站的排行榜，更是連帶著遊戲的風評完全扭轉。

但是這次的視頻，卻完全沒有達到那種效果。

雖然也確實起到了宣傳作用，但熱度沒爆，反響也沒那麼強烈，很多觀眾還是持觀望態度，沒有被說動。

這對於喬老濕來說，簡直是難以容忍的失敗！

倒不是喬梁膨脹到覺得自己隨便做一期視頻都必火。

如果是其他設計師的遊戲，視頻做出來沒效果，喬梁也不會覺得失敗。

但這是裴總的項目！

喬梁打心底覺得驚悸旅舍很好，覺得裴總在這個項目上投入的心血不比遊戲少，但是這期視頻卻沒有起到相應的效果，這說明什麼？

說明喬梁自己對裴總的解讀出了問題！

打個簡單的比方，其他的遊戲製作人提供的都是一般的食材，做出來的菜難吃，還可以甩鍋到食材上；但是裴總提供的都是頂尖食材，喬梁作為廚師卻做出了一道難吃的菜，這就是廚藝的問題了！

更重要的是，喬梁對此早有預感。

在視頻發布前他就覺得這個視頻似乎缺了點什麼，但想了一整天也沒想明白，為了不錯過熱度，只能發布。

發布之後，果然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

喬梁覺得，自己跟裴總的關係，就像是優等生和出題人的關係。

以往出題人出完卷子，自己都是快速作答，答完之後檢查一遍，覺得各方面都滿意，交上去之後果然就是一百分。

但是這次，答完卷子之後總感覺心中不安，覺得某些地方缺了步驟或者缺了論證，時間到了只能交卷，但交卷之後果然只拿了90分，跟自己的期待有著天壤之別。

這對於喬老濕這個次次都考一百分的優等生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覺得很迷茫，很挫敗，很對不起裴總。

裴總把這麼好的食材交到自己的手上，卻沒能炒出一道好菜，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喬梁很想做些什麼挽救一下，但卻始終不得要領。

「現在真正能給我指導的，恐怕就只有裴總了吧……」

「可是，這怎麼好意思呢……」

喬梁拿起手機，點開了裴總的頭像，卻始終沒辦法下定決心發送信息。

就像一個廚子沒做好菜，反而打電話問賣菜的這食材應該怎麼做，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然而就在他糾結的時候，裴總那邊竟然發來了一條信息。

「今晚有時間嗎？7點來無名餐廳，請你吃飯。」

喬梁一愣，他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仔細一看，確實是裴總發來的信息！

「這麼巧？」

「在我遇到困難、猶豫著要不要給裴總打電話的時候，裴總恰好邀請我去吃飯？」

「難道說……」

「裴總也看了那個視頻，猜到了我現在的困境？」

「不，也不一定。」

「裴總就算是料事如神，應該也不可能到這種地步。也有可能只是想安慰一下我。」

喬梁在感動之餘，又有一點點期待。

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這頓飯肯定要去吃！

喬梁趕忙回復：「好的裴總！我一定準時到！」

……

晚上。

無名餐廳。

「裴總！」

喬梁跟裴謙握手，臉上帶著些許失落和愧疚。

情緒很複雜，很多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裴謙微微一笑：「進來吧，邊吃邊說。」

兩個人來到明雲私廚的包間，很快，美味的餐品一道一道地端了上來。

看到這些菜品，喬梁表情複雜。

顯然，裴總依舊是按照最高的規格招待自己，這讓他更加難受了。

看到喬梁的表情，裴謙不由得暗爽。

看到喬老濕這個表情，這頓飯就沒白吃！

值了！

裴謙的目的達成了，開開心心地動筷，大快朵頤。

你有沒有胃口我不管，但我是挺有胃口的。

背刺我的時候，可曾想過你也有今天？

這也就是包間的地方有限，如果地方寬敞的話，裴總甚至不介意給喬老濕表演一下什麼叫做載歌載舞。

裴謙本來以為喬梁看到他這個幸災樂禍的樣子會很生氣，甚至拂袖而走。

然而喬梁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裴總，你努力帶動氣氛、讓我不要沉溺於失敗，我很感動。但我更希望你能夠為我解惑。」

裴謙：「？」

誰努力帶動氣氛、讓你不要沉溺於失敗了？

我這是在幸災樂禍懂嗎？幸災樂禍！

裴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喬梁已經繼續說道：「裴總，我知道你肯定看了我的新一期視頻。你覺得，這期視頻到底缺什麼呢？」

裴謙陷入了沉默。

你的視頻我確實看過了，也很清楚這期視頻沒有達到你的預期。

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但是你想從我這裡套話？

門都沒有！

去騰達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的口風是最嚴的？

裴謙已經從「指導別人」這件事上吃過足夠多的虧了，決定悶頭吃菜：「我真沒什麼可解惑的。」

喬梁輕輕嘆了口氣：「是嗎……」

「這期視頻做得不完美，沒有很好地解答出驚悸旅舍的精髓所在，也沒有帶來足夠的熱度和流量。」

「其實，我在視頻發布之前就隱約有一種感覺，似乎缺了點什麼東西，但一直沒能找到，我……真的應該再多想想的。」

「不過，現在多想想似乎也不遲……」

裴謙：「？」

視頻發布之前就已經有預感？原本打算多想想再發出來？

幸虧你沒有多想一想！

說不定你多想一想，現在我已經涼了！

「來，吃菜吃菜。」

「這些事情，沒必要多想，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讓它過去吧。」

裴謙趕忙寬慰，生怕喬梁一直鑽牛角尖，真把這個缺點給補上了，再發一期視頻補救，那不是出大事了嗎？

喬梁一邊夾菜一邊嘆了口氣：「既然裴總不想告訴我，那我就只能自己努力尋找了……」

裴謙：「？」

怎麼叫我不想告訴你啊？你已經在心裡預設好我知道答案了是嗎？

我根本一無所知啊喂！

裴謙很無語，這就是他遇到的悖論：

如果什麼都不說的話，別人會以為他是故意隱瞞，就會努力挖掘其中的深意；可如果說了，又可能歪打正著。

該怎麼選擇呢？

又來到了命運的岔路口。

裴謙考慮了兩分鐘，覺得自己萬萬不能給喬老濕留下任何想象的空間，否則他真不一定會腦補出什麼可怕的內容！

像之前給余平安的答覆，就很適合拿到現在的場合。

裴謙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把，你不是問，自己這期視頻缺什麼嗎？」

喬梁點點頭：「對！」

裴謙繼續說道：「你這期視頻什麼都不缺，包括對驚悸旅舍本身玩法的介紹、對收費模式的解釋、對細節的分析，全都已經到位了。」

喬梁更加困惑了。

全都到位了？

不能吧？

他沉默片刻，問道：「那……為什麼還是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呢？」

裴謙差點被問住：「這個……」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的，人和人之間的交流是蒼白的，無力的，簡單的幾句話、幾行文字，對方無法理解，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這就是人生啊！」

「只能說，你之前的視頻都太順利了，或者說，太幸運了。像這種表達了卻不被理解，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啊。」

「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能夠改變的。」

「畢竟，不被理解是表達者的宿命啊！」

裴謙越說越感慨，因為他感同身受。

雖說兩個人說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但裴謙的語氣確實足夠真誠，足夠有說服力。

裴謙覺得，這下喬老濕應該死心了吧？

然而喬梁沉默片刻，卻搖了搖頭：「裴總，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我就信了。你說這話，我不信。」

「這不符合你的人設！」

裴謙：「？」

我什麼人設？

你別給我亂安人設啊！

喬梁說道：「裴總，我知道你是一個孤獨的表達者，經常被曲解。但即使如此，你也還是在不斷地用不同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思想。」

「我相信，你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因為你一直都在堅持。」

「那麼，你為什麼要勸我放棄呢？」

「是不是因為堅持下去的方法太難了，你擔心我付出太多精力，所以不告訴我？」

「裴總你儘管說，不管多麼離譜，我都會努力做到的！」

裴謙：「……」

徹底無語了。

合著今天我不給你一個答案，你要賴在這不走了是嗎？

行，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一個答案！你被坑了可別怪我。

裴謙思考片刻：「辦法倒是有一個，只不過犧牲很大。」

喬梁瞬間眼前一亮：「裴總你說！」

裴謙頓了頓，說道：「騰達的下一款遊戲，不要再出《封神之作》了。」

喬梁愣住了，沉默許久才說道：「下一款遊戲不再出《封神之作》？」

「這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他很困惑，因為講解驚悸旅舍的欄目，跟講解遊戲的欄目，根本就沒關係啊！

而且，放棄了《封神之作》，就一定能讓驚悸旅舍這一期的視頻浴火重生嗎？

沒道理啊！

看著喬梁困惑不解的眼神，裴謙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