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愕然對視，沒有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的架子，也沒有低階修士遇高階修士的惶恐。實在是這一幕太過突然，沒有人能想到在這裡看到對方。

徐陽逸是見過南華蝶母的……

第一次，是開雲界，南華蝶母一擊破界，殺了夢行獸。

第二次，是當年和主宰一戰，巴別之塔中，南華蝶母等人本體還被鎮壓在八大絕地之下，分出一縷神念來解救他，可惜，這縷神念太過薄弱，被主宰擊散。

第三次，是來到七界之後，拿到吞噬符籙之初，看到的南華蝶母和困龍界靈一戰。

萬萬沒想到，在天外天的七界，兩人還能重逢。

「見過前輩。」徐陽逸更早反應過來，這種情況不能讓一位太虛和他打招呼吧？立刻拱手道。

心加速跳動，他鄉故知，一種重遇鍾離權的感覺浮現心頭。忍不住多看了南華蝶母幾眼。

不美。

對比起小青那種高高在上的美，南華蝶母並不漂亮。甚至面容只能說得上中下。

有些矮，根本稱不上美女。但是她的氣質卻讓人看過一眼過目難忘。

雍容華貴。

如果非要比喻，那就是唐朝以胖為美的楊貴妃，眉心一點蝴蝶烙印，腮凝新荔，鼻凝鵝脂，除卻身形，五官卻是極其不錯的。舉手投足之間貴氣天成。此刻對方正坐在一方玉石打造的椅子上，手捧一杯靈茶，即便驚訝的神色，也絲毫沒有亂了方寸。

「起來吧。」南華蝶母愣了愣，身邊光華縈繞，頓時退去鎧甲羽翼，綾羅加身，金釵步搖，典型的華夏風。她揮了揮手，一方玉椅出現：「坐，十萬年來，不歸界的人能出現在這裡，真真是緣分。本宮還以為會老死此處。有個人總比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好太多……」

她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無限感慨，即便她活了這麼久的時間，也因為再次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類，而且是家鄉的人類難掩激動。

這是生物的天性，難以隱瞞。

她對自己沒有惡意。

徐陽逸不知為何，頃刻間心中就有了這個感覺，或許是一些小細節吧……自己來了之後，對方一點沒有架子，而且悄無聲息地收起了屬於她的威壓。徐陽逸在外面感受到過，她的靈力大氣磅礴，如山如海，現在卻彷彿溪水潺潺，溫潤如玉。

「是，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他坐了下來，南華蝶母一揮手，一杯靈茶虛空出現，激動已經被她很好地掩飾了起來，微笑道：「此地沒有什麼前輩後輩，只有兩個他鄉故人。不必拘束。」

一肚子的疑問，徐陽逸沒有急著開口，對方既然能留他下來，自然有解開的時候。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頓時眼前一亮：「好茶。」

喝下的簡直不是茶，而是靈氣，卻翻滾著茶葉的芬芳，一直瀰漫到心間。

他開始緩緩打量起周圍來。

這是一座小島，桃花滿布，靈蝶飛揚，萬花綻放，有青山綠岱矗立遠方，披散一層桃花的粉紅，香甜的花香隨風而盪，美得如同人間仙境。

但是，這裡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群星。

無數的螢火蟲飛動花間，居然照亮了這片孤寂的黑夜。他的目光隨之遠去，小島之外，是無邊水幕，上面搖曳著漫天蓮花，視線被群山阻隔。靜謐的夜色下，有蛙鳴響起，蜻蜓飛舞，讓人心境難得的平和。

「本宮花了幾萬年的時間將這裡打理好，可還入得了你的法眼？」南華蝶母帶著一抹微笑，數萬年的孤單一人，精心傑作無人可知，即便這個小島已經被她打造成一步一景，卻仍然孤芳自賞。如今終於有人來到，即便是她，也忍不住炫耀一下。

她是修士，真正的高階修士，但還是個女人。

「美輪美奐。」徐陽逸誠懇道，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嘗試著試探道：「前輩怎麼在這裡？您……不是隨著羽蛇神飛升了么？」

「羽蛇神……」南華蝶母目光微微波動了一下，端起茶杯，芬芳的茶香斂去眼底複雜的神色，抿了一口才淡淡道：「是啊……本宮多少年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徐陽逸感覺到對方的感情微妙地低落起來，她沒有防範，實在是以徐陽逸的修為並不能對她造成任何損傷，她也捨不得對一個數萬年後的唯一故人動手。

沉默突如其來，數秒后，她站了起來：「太暗了。」

「不如換個地方，對酒當歌，也不枉你來我這桃源仙境一趟。」

根本不容徐陽逸拒絕，一股磅礴的靈力瞬間挾裹住他，只不過剎那，兩人就飛上半空。

剛剛飛起，徐陽逸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距離在數千米的天空，他完全看清了整個桃源仙境的景色，其他的地方依舊美如夢幻，但是在最邊緣，竟然是如同開雲界一樣的虛空之海！

無數的虛空能量在那裡沸騰，形成海天一線的巍峨奇觀。就在那裡……有一個無比巨大的旋渦！

它就像一個黑色的太陽，從海的盡頭探出一半，吞噬著一切，卻絕對無法越過桃源海界，兩邊的力量在翻滾著，沸騰著，如同殘破位面的邊緣，數不盡的隕石化為群星帶，帶著璀璨的光華，萬流歸宗一般匯聚到裡面。

就在旋渦的中心，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印記。

那是一條蛇……不，確切來說，是一個半人半蛇的印記，上半身是女人，依稀能看出靈氣幻化的秀髮飛揚，印記栩栩如生。但徐陽逸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心神震動。

就連卡俄斯之種，都狠狠震了震。

雅威……

又是一個雅威遺址……在崑崙這種充滿神跡的地方，有雅威痕迹絕非奇怪。

若僅僅這個旋渦便罷，在旋渦之前，有一艘金色的，巨大無比的船，吃水極深，幾乎只剩船沿停在水面。而且，絕非華夏風格！

它就像一個方形的盒子，上面的雕刻，花紋，都極其精細，卻帶著濃濃的西方風格。

「這……到底是東方的雅威還是西方？」他深深看了幾眼，周圍一花，再出現的時候，居然已經到了那艘金色的巨船上。

愕然看著四周，南華蝶母卻已經駕輕就熟，停在一方最高的露台上，那裡同樣擺著一副茶具，看來南華蝶母經常來這裡。

真正到了這艘巨船上，才感覺到它的巨大。甚至……和地球的澳大利亞都差不多，起碼他的神識籠罩之處，只是冰山一角。

而更可怕的，是那個巨大的旋渦。

如此龐大的巨船，在旋渦面前簡直卻還不足對方五分之一！坐在這裡，旋渦散發的磅礴偉力狂風一樣吹動海面，那種近在咫尺的偉岸，讓人心生敬畏。

巨船在開動，在一直朝著旋渦開動，卻彷彿永遠到不到那裡。無論多久，都咫尺天涯。

兩人都坐了下來，徐陽逸興緻勃勃地打量著，周圍的浮雕，裝飾，手工，他更加確定這是一艘西式船。南華蝶母優雅地拍了拍手，頓時，無數古怪的生物，從船艙中蜂擁而出。

率先出現的，是一隻獨角獸，彩虹一樣的鬃毛，馬尾，兩人高，嘶鳴著沖了上來，並且和南華蝶母極其熟稔的樣子，用頭親昵地蹭著對方。

緊跟著鱷頭獅身怪，後半身似河馬，明明兇惡的面容卻無比溫順，撒嬌一樣衝到南華蝶母身邊，用舌頭舔著對方掌心。

「前輩的寵物……還真是獨特。」徐陽逸尷尬地笑了笑，畫面太奇怪了，南華蝶母這種東方太虛，身邊圍了一堆根本不似東方生物的生靈，她逗弄著這些怪物，自嘲地笑了笑：「寵物？」

「不……只是……永遠到不了彼岸的生物，在相互取暖而已……」

話音未落，更多的生物沖了上來。

有的像一頭牛，卻有蜥蜴的頭，渾身鱗甲。有的有人的面孔，驢的耳朵、馬的身體、孔雀的翅膀和尾巴，眼睛如藍寶石般湛藍，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還有的是半人大的九尾黑貓，額頭甚至有典型的埃及風格的裝飾。

「這是阿穆特。」南華蝶母撫摸著鱷魚頭的怪物，平靜開口：「被判定有罪的亡靈將成為它的口糧。」

「那是獨角獸。那是高法，你在地球一定聽說過它們的名字。」

看到徐陽逸疑惑的目光，她幽幽開口：「你一定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會告訴你，還有將這裡的一切都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徐陽逸謹慎問道。

「不用緊張。」南華蝶母若有深意地看了對方一眼：「我更喜歡你情我願，這個條件很容易做到，而且你只需要動動手而已，非常簡單。」

徐陽逸眨了眨眼睛：「晚輩有拒絕的餘地嗎？」

「恐怕很難。」南華蝶母微笑：「這是交換，我從來不喜歡強人所難。」

徐陽逸沉吟片刻：「如果真的是晚輩力所能及，晚輩一定努力。」

南華蝶母輕掩住嘴，咯咯笑道：「小滑頭，放心，我給你的代價一定會讓你滿意。除了這裡，你將再沒有一個地方能聽到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