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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造物主 - 番外·第314.15章 殺死砂夜字體大小: A+
     
      佑美子和綾乃穿過了那道門,順著雪之下砂夜的記憶在她的舞台里繼續向前走去。

      ——這個場景,是在放學後,黃昏下的澀谷街道上。

      在佑美子與綾乃前方數十米處,雪之下砂夜正背對著她們平靜地向前走去,夕陽卻將她狹長而孤獨的影子投到了佑美子的腳下下。

      「???????……???????……」

      那個異物的低語又響了起來。

      仿佛與之配合著一般,佑美子與綾乃腳下的整個場景主動轉動起來。她們分明未動,但轉眼之間便從望著砂夜的後背,繞到了她的面前。

      然後她們便再次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黑洞。

      在這個場景中,在砂夜的背後,也再次出現了被剮出來的黑洞。

      雪之下砂夜仍然像是眼不見,耳不聽,只是繼續帶著如夢一般的神情向前走去。

      「……??????????????」

      那個聲音繼續念叨。

      玉置佑美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她覺得在似乎在這句話的話音落下之後,雪之下砂夜踏出的腳步為不可見地遲緩了一下。

      然後,似乎又有火花從她的童孔深處綻——

      不好!

      某種預感令玉置佑美子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她顧不得眼前的「雪之下砂夜」只是一個影子,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只是不假思索地就要喊出口來:「砂——」

      來不及了。

      一把武士刀再次從天外旋轉著呼嘯而下。

      「——夜」

      就第二個音節剛剛離開玉置佑美子喉嚨的同時,長長刀身的中段便從眼前這一位「雪之下砂夜」的脖子前轉到了脖子後。毫無阻礙——像是穿過一道幻影,只是發出乾淨利落的「嗡」的一聲。

      頭顱掉落。

      而身體則從頭頸中噴射出鮮血,軟軟地跪坐下去,繼而癱倒在地上。

      這一次玉置佑美子卻沒有尖叫。

      面對著在幻覺中迎面潑來的鮮血,她強迫自己克服閉眼的本能,只是緊緊地盯著雪之下砂夜倒下的位置。

      ……果然,很快一個淺淺的影子便從原地浮現出來,仿佛踩在雪之下砂夜身首分離的屍體上。

      影子很快具備了實體。

      「新的」雪之下砂夜又誕生了。

      她繼承了「舊的」雪之下砂夜之前的姿態,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屍體丟在身後,繼續向前走去。

      不過——玉置佑美子皺起眉來,敏銳地察覺到新舊兩個雪之下砂夜之間的動作並不完全連貫。

      ……奇怪,也就是說,新的砂夜其實繼承的卻並不是「被斬殺前的那一刻」嗎……

      「佑美子——」一旁的綾乃又拽了拽她,小聲道。

      玉置佑美子只好放下自己原來的思路,扭頭望去,同時這才才意識到,這一次綾乃平靜了許多。

      現在的綾乃,已經沒有剛才第一次見到砂夜被斬殺時候那種驚恐了。她甚至能夠眼皮也不眨地繼續望著——看著新的砂夜從舊的屍體上離開的那個詭異場景。

      「我感覺好奇怪……」她盯著那邊,喃喃自語道,「雖然突然之間,確實嚇了一跳……但越來越覺得司空見慣……」

      「司空見慣是指……?」

      「殺死砂夜。」綾乃頓了頓,道,「她應該死了許多次,而我們也旁觀了許多次……我有這種感覺。你覺得呢?」

      玉置佑美子無法回答。

      雖然她也意識到,自己在三番五次地面對「一個人的頭被砍下來」這種驚悚場面的情況下,似乎冷靜得有些快。

      於是兩人沉默著,繼續跟了上去。

      雪之下砂夜穿過街道,進入一處大樓,然後走進電梯。

      在電梯運行的過程中,她又被斬殺了一次。

      站在場景之外的玉置佑美子眼睜睜地看著電梯廂的地板上流淌著的虛幻的鮮血,看著冷靜地站在那裡的又一個新生的砂夜,然後望向了電梯的右側——黑洞再次出現在了那裡。

      電梯在上升。黑洞雖然吞噬了整個狹小電梯廂的一半體積,卻穩定地維持著與雪之下砂夜的相對關係……就像是與砂夜一同坐著電梯的另一個乘客。

      這一次,那個低語聲沒有響起來。

      但太近了……這一次,黑洞距離雪之下砂夜,僅僅一步之遙。

      到了頂層,電梯門打開。雪之下砂夜下了電梯,看著她進入一間劍道道場的大門。

      「元雪會……」佑美子念著招牌上的道場名字,猜測道場主人與砂夜的關係。

      而在這期間,雪之下砂夜熟門熟路地穿過道場,進入了另一端的小房間內,「砰」地一聲關上了紙門。

      然後,在空無一物的房間裡,她背對著與道場隔開的紙門,面對著牆壁跪坐下來,開始如高僧打坐一般紋絲不動。

      從紙門外透來的光線開始如壞掉的燈管那樣快速閃爍,或明或暗。

      伴隨著光線變化,牆上的電子鐘所顯示的日期與時刻,也跳躍似地突然變化著。

      ——20xx年,11月1日,18:00

      ——20xx年,11月5日,17:26

      ——20xx年,11月2日,19:40

      ——20xx年,11月6日,19:05

      ——20xx年,11月4日,20:56

      ……

      然後,雪之下砂夜又開始被天外飛來的武士刀斬殺。

      一次,一次,又一次。

      房間內很快屍橫遍野。全都是雪之下砂夜的無頭屍體。

      唯獨在屍體中間,永遠有一位少女跪坐在那裡,背對道場與紙門,面對著牆壁,臉色平靜如死水。

      玉置佑美子與綾乃,則始終站在牆的這一邊。

      牆是舞台的一部分,但對舞台外的觀眾來說並不存在。所以,她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壁的雪之下砂夜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於是,在被一次次斬殺的過程中,玉置佑美子通過觀察,終於確認了兩件事。

      新的砂夜其實繼承的果然不是「被斬殺前的那一刻」,而是「產生火化前的那一刻」。

      所以,似乎也可以說,這種斬殺就是為了斬滅火花才降臨了。

      但斬殺其實是來自於身為魔女的雪之下砂夜自己。

      所以,這就像是在修剪長向了錯誤方向的分叉枝丫?

      玉置佑美子抬頭望向高處,那道無情的凝視所投射過來的方向,想到了一個不好不壞的比喻。

      但問題是,為什麼砂夜寧可斬殺自己,也要不停斬滅那火花呢?那火花是什麼?

      難道——是某種對砂夜不好的污染?

      玉置佑美子又放平了視線。

      「舞台」上的種種布景,都無法阻礙下方觀眾的視線。所以,佑美子的視線穿透了牆壁與紙門,直接望向了道場中央。

      ——黑洞。

      那個黑洞,常駐在一門之隔的道場裡了。像仿佛是看守著砂夜,不允許她離開這個房間一步的獄卒一樣。

      時不時,那神秘的低語就會響起。

      玉置佑美子也觀察到了。

      不能說每一次低語之後,砂夜的眼中都會出現火花,進而導致斬殺。但但的確每一次斬殺,都是在那神秘的低語響起之後。

      而且……

      又一聲低語響過。

      ——「呼」。

      又有一把刀來。

      玉置佑美子皺起眉來——砂夜眼童深處的火花,被那道低語點亮的頻率,很明顯越來越高了。

      砂夜被斬殺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雖然,她的表情與姿態,仍然紋絲不動。

      ——20xx年,11月7日,20:56

      終於,場景的時間跳動定格在了第七天。

      一位突如其來的訪客,終於打破了雪之下砂夜仿佛凍結住的時間。

      訪客是一個成熟的女子,有著佑美子隱約覺得熟悉的面容。

      佑美子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醒悟——這不就是她之前在雪之下家的庭院中看到的,那名與刀匠衝突的少女嗎?

      也就是……砂夜的姑姑?

      在小房間裡,姑姑進行了一場單方面的氣勢洶洶的爭吵,然後氣沖沖地離開了屋子。

      從頭至尾,砂夜似乎如一尊石像,除了開口說了一兩句話之外,便連視線都沒有從牆前移開過。

      但玉置佑美子卻分明地看到了:在砂夜的眼童深處,果然再次開始閃現出火花。

      就在佑美子再一次提起心,以為武士刀又要從天外降臨的時候……刀卻遲遲沒有來。

      雪之下砂夜也頭一次有了不同的動作——她抬起右臂去,朝著面前的空氣緩緩伸出手去。

      然後,她的手就那樣停在那裡,像是懸停在某個不存在之物上方,似乎猶豫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雪之下砂夜發出了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聲,重新收回了手去。

      玉置佑美子正在疑惑之間,卻突然抬起視線,驚訝地看著道場中。

      那枚仿佛守衛著砂夜一般駐紮在道場裡的黑洞,也在此時突然之間躥了起來,從高樓的窗口衝出。

      還沒等佑美子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場景的視角再一次轉移。

      瞬間,佑美子與綾乃的視角跟隨著黑洞一同衝到了窗外。

      望著突然撞入眼帘的情景,兩人又「咕」了一聲,緊張得互相抓緊了對方的手。

      ——從天空上,城市上空,伴隨著巨大質量物體排擠空氣的呼嘯聲,正伸下來一條足以丈量整個城市龐大的的手臂。

      在這瞬間,城市就像是彷真的沙盤,過家家用的箱庭。

      而那隻手臂,則是小主人掀開了裝玩具的鐵皮盒子的蓋子,將手伸了進來。

      佑美子驚訝地抬頭望向那條手臂——手臂雖然巨大,但比例纖細,似乎來自一位妙齡少女。可惜的是,皮膚本身雖然細膩白皙,卻布滿著無數蜈蚣一般的舊疤。

      但這些舊疤的位置與形狀,其實佑美子已經見過許多次。那明明是雪之下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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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佑美子念頭急轉,突然意識到了。

      ——這就是「魔女」。

      雪之下砂夜所化作的魔女,那枚注視的主人。

      或許是太過龐大,魔女並未顯出全部身形。

      她只是將手臂從雲層上方朝著城市伸了下來,還握著一把武士刀。

      ……「雪徹」啊……

      佑美子望著刀身上那巨大的刀銘文字,微微嘆息。

      雖然大小不同……但不論是形制還是刀銘,顯然這正是之前已經無數次斬殺過雪之下砂夜的那把刀。

      ——然後,長刀凌空一揮。

      不但形狀與眼神,甚至連大小也可比擬真正月牙的刀光便朝著地上推了過去。

      目標,卻是正渾然不覺地離開大樓的姑姑。

      而在此時,卻是那道黑洞也在轉瞬之間膨脹起來,用同樣巨大到將旁邊的大樓都吞噬掉了的身軀,正面迎向刀光。

      在接觸的瞬間,鋒利無比的月牙就直接沒入了黑洞的體內

      ——但接下來,卻如同陷入泥澤一般,卡在了那裡。

      佑美子仔細遠望兩者的接觸處,只見月光其實還在不停消融著黑洞。

      黑洞卻似乎深邃無比,永遠都斬不穿。

      當然,它似乎也十分艱難,正發出著由類似獅吼與蛇嘶混合一般,超越語言直接傳遞著靈魂層面痛苦,同時從內部伸出無數如陰影構成的觸鬚,劇烈地擺動著。

      但月牙還是不得寸進,並且逐漸暗澹了下去。

      最後,徹底消失。

      場上一時之間出現了靜止。

      不論是那巨大的手臂,還是黑洞,兩頭城市規模的異形一動不動,似乎在對峙,也似乎在沉默著。

      片刻之後,魔女突然轉了下手腕。

      「雪徹」晃動,雪亮刀身的頓時反射出一道閃光,斬向旁邊的大樓。

      玉置佑美子一驚,扭頭望去,「觀眾」的視線瞬間便穿過無數阻隔追上刀光——剛好,看到那道左右橫貫整棟大樓,卻有輕薄如紙的月牙,輕巧又精確地從雪之下砂夜的脖子上一抹而過。

      於是,在噴射的鮮血中,又一枚腦袋落地。

      魔女的手臂這才提起刀,向上收去,重新沒入了深空之中。

      黑洞也消失了。

      無數空間的碎塊如同時光倒流一般重新補了回去,瞬間將這個空洞填補得無影無蹤。

      場景繼續流轉。

      但像是剛才的大場面導致了一時的預算不足,除了頭頂上的注視仍在,下一個場景卻遲遲不來。

      ——在這片仿佛「幕間」的黑暗之中,只有佑美子與綾乃這兩位面面相覷的「觀眾」。

      望著周圍虛無的灰色空間,綾乃抖了抖,再次選擇當鴕鳥,又把頭緊緊埋進了佑美子的懷裡。

      佑美子倒是很快陷入了深思。

      在無盡之塔里,佑美子也感受到了來自於自己的魔女的注視。

      ——當然更準確的說,「魔女的注視」應該也只是場景的一部分。是「當時的魔女」,在注視「當時的玉置佑美子」。

      但總之,在真正成為魔女之後,玉置佑美子才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魔女只會「看著而已」。她成為魔女,然後在無數次的夢中,看著過去的自己在無盡之塔里徘回,也看著她爬上塔頂。

      魔女什麼都沒有做……因為魔女什麼都不需要做。

      魔女只需要等待,等待那必然到達的命運,等待「本人」變成「魔女」。

      ——但雪之下砂夜的魔女,卻沒有等待。

      她只是在不停不停不停地斬殺她自己。

      雖然不知道是何遠離,誰人所為,但她們現在所陷入的這個空間,目的似乎就是再現她們三人的「舞台」。也就是說,佑美子現在所看到的,應該就是的當時在砂夜身上發生的真實。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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