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天婦羅和秋刀魚，似乎三文魚生魚片和北極貝更合大家的口味，所有菜品里就屬這兩樣消滅得最快，至於海膽什麼的，沒有人去稀罕。

兩瓶紅酒早已喝光了，眾人還是聽從卓楊的提議回歸了啤酒。雖然按照阿德里亞諾的吃論，日料應該搭配清酒才應景，但既然卓楊說清酒難喝，大家便都覺得難喝。

卓楊心裡很感謝這屋子裡的人沒有刨根問底，要是換在米蘭，今天沒這麼容易過關，那裡的老江湖一個比一個雞賊。

巴薩也有老江湖，最起碼隊長普約爾就是。

普隊在這兩年中，和卓楊算是相敬如賓的關係，二人彼此之間不過分深入對方空間，也互相照顧著體面。如果只論職場同事，這其實是最恰當的相處方式。

副隊長哈維也勉強能算老江湖，畢竟31歲的年齡在這裡擺著，歲月會讓他比小年輕懂事。哈維和卓楊的關係，相比普約爾又更淡了一些，但也仍然保持著尊敬。

哈隊副是個善於隱忍的人，能求同存異也有最基本的大局觀。他並非只對卓楊有距離，哈維和誰都不過分親熱，無論在西班牙國家隊還是巴薩都是如此，甚至生活中他也只喜歡和家人在一起。

沒有相交莫逆的朋友，也自然不會存在需要暗中提防的敵人，這何嘗不是一種明智的生存之道。

什麼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櫻花酒醉的榻榻米上，十一個惺惺相惜的漢子，他們也是江湖。

28歲的丹二爺正當年，他見多識廣是豪邁的江湖，小傑雖然年輕，但也是老江湖。今天在座的人當中，年齡最小的布斯克茨身處江湖，但他還不是老江湖。

小布整晚都在喝悶酒，他心裡堵得像砌了牆。小布是巴薩隊中頭一號的『卓粉』，對於今晚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卓楊為什麼要離開，小布想不明白，他想問，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問。

小布不願意去想卓楊離開之後的事情，他突然覺得這兩年似乎只是幻覺。巴薩重獲輝煌是他的夢想，但在這個夢幻般的五月夜晚，小布慌了神。

越是緊張和慌亂的時候，小布越木訥，看著房間里又逐漸熱鬧起來的眾人，他只能一杯接著一杯往肚子里灌啤酒，抹滿了山葵芥末的刺身生魚，在小布嘴裡味同嚼蠟。

同樣吃不出味道的還有凱塔，因為他突然發覺自己夏天也許還能留在巴薩。卓楊離開后，球隊中前場必然會有大變動，其他人員和位置會儘可能保持穩定，這是建隊常識。

凱塔雖然一點也不抗拒去中國踢球，但能留在巴薩當然更好。卓楊突如其來宣布離開，凱塔此時琢磨著明天趕緊讓經紀人去巴塞羅那俱樂部探聽一下口風，這件事，相當重要。

小白和小布一樣，對酒沒有特別嗜好，隨大流喝一點也行，完全不喝也無所謂。小布這會兒在大口大口往下灌，小白在一點一點，像喝咖啡，卻也一直沒停。

終於從卓楊嘴裡聽到了他決定離開的消息，小白沒有自己以為會有的沉重，這幾天一直懸著的心跌落地面，反而讓他有了一種釋然的感覺。

卓楊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木已成舟，小白也就不想再去糾結原因，人世間聚散離合本是常態，就讓一切都隨緣吧。伊涅斯塔舉起酒杯，隔著梅西同卓楊碰了一下，這一次，他一飲而盡。

梅老闆整晚都沒怎麼說話，但也沒有喝酒。他不喝酒，梅老爸、小羅，還有卓楊，都不讓他喝。有時候梅西真得很想喝一點，比如三年前小羅轉會離開的那一天，比如今晚。但他總覺得即便喝上一口，也還是先問過老爸才行。

今晚出門前，梅西沒有問老爸自己能不能喝一點酒，實際上自從那晚老爸大醉而歸后，父子倆就沒有好好說過幾句話。

那段時間梅老闆在家總是耷拉著臉，他不願意和老爸說話。老爸那天晚上出門的時候，梅西知道他去幹什麼，也沒有攔著，可當事情真的辦完了，他便很生氣。

生自己的氣？生卓楊的氣？梅西不知道，但老爸顯然是最好的出氣包。父親嘛，永遠都是孩子的依靠，無論好壞。

一直到前天比賽里被卓楊當眾訓哭，梅老闆的心情才放鬆了下來。昨天回到家后，他和老爸拉了一會家常，沒有再吊著個臭臉。

梅老闆認為在這個場合里，自己應該說點什麼，琢磨了半天後，連語氣和助詞都想妥當了，他問：「卓楊，你的房子，賣不賣？」

「怎麼？梅老闆有興趣置辦房產？」卓楊笑呵呵。

「不是，我的意思，你要是打算賣掉，我就把它買下來。」

「我可沒打算賣，蔻蔻很喜歡那棟房子，就放在那裡好了，我時不時還要過來。別忘了我離開巴塞羅那俱樂部，可沒有離開巴塞羅那高等音樂學院，我還是巴音院的講師……很快就是教授了。哈哈哈……」

「卓教授，走一個！」平托在對面扯著嗓子喊，手裡的酒杯舉得老高老高。

同平托隔空碰完滿滿一杯，卓楊喉嚨里的氣還沒有順過來，丹二爺也用同樣的姿勢怪叫：「卓大博士，再來一個。」

飯局的氣氛達到了最**，觥籌交錯一個接一個，卓楊被灌得夠嗆。還好他酒底子不錯，也十分擅長偷奸耍滑，這一屋子人想短時間把他放翻，基本上很難。

小布也搖搖晃晃站起來湊熱鬧，「卓……」『酷嗵』，一句完整話還沒說完便連人帶酒栽進了卓楊懷裡，滿滿一杯黑星全從卓楊的領口灌了進去。

涼爽通透又刺激！滿屋的狼心狗肺笑得東倒西歪。

等到卓楊被岡薩雷斯老闆請去換上嶄新的浴袍式睡衣再回來，小布已經被這幫爛人七手八腳扔去了榻榻米的牆角睡得呼呼呼，鋪著褥子蓋著毯子。

卓楊淫蕩浪人的打扮，又把一群酒精上頭的醉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喝了酒之後，笑點和淚點都會變低，體壯如牛的職業球員也不例外。

唯一沒有喝酒的梅老闆站起身來，在笑聲中大聲說到：「卓楊，你留給巴薩的，永遠不會磨滅。留下來的人，也永遠不會讓你失望。」

卓楊把腰帶緊了緊，他現在裡面是空擋。「巴薩留給我的回憶，都在這間屋子裡，卓某人知足了！」

皮克也站起身來，粗著嗓子喊到：「卓楊，無論你去到哪裡，這間屋子裡的人永遠都是你的朋友，絕對不會改變。」

卓楊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小傑，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