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被樹蔭切割成斑駁的碎塊。
街頭的風吹進車窗,散亂了兩人的頭髮和衣領。
櫻開著車,帶著源稚生在東京漫無目的地兜圈子。
他們上了車就一路往前開,紅綠燈哪邊亮了就往那邊轉。
源稚生沒有說要去哪,把手搭在窗邊,思索著接下來怎麼摸魚才不會被扶蘇看出來。
櫻也沒有問要去哪,她覺得這樣一直開下去就很好。
兩個人,一台車,踩著陽光遍行東京。
但這種隨心所欲地開法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不一定能在車沒油之前找到加油站。
汽車「哼哧」一聲,在郊外拋錨了。
發現汽車停下,源稚生才回過神來。
「抱歉,少源稚生,我忘記看油了。」櫻鞠躬道歉。
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不會犯這種小錯的,但今天陽光和人都太好,開著開著就忘記了。
「沒事。」源稚生揮揮手。
「那個,會對計劃造成影響嗎?」
「啊,這個不會,沒事的。」
源稚生能有什麼計劃。
在車上一開始他在思考,後來就完全變成發呆了。
這段時間裡天天上躥下跳,精神完全處於緊繃狀態。
今天突然沒事做了,身邊開車的又是最信任的人,他一放鬆就松過頭了。
兩人打開地圖一看。
哦吼。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郊野外的,遇見熊的概率可能比人大。
源稚生望著落下地平線的太陽,「只能走回去了。」
「嗯。」櫻點點頭。
兩小時後,源稚生發現了問題。
他之前和路明非他們待在一起,一群人的血統最低就是A級,哪怕是路明非都是野外拉練的好手。
但櫻不是,她的血統和源稚生他們比起來只能算是普通。
而且由於忍者需要保持纖細的體態,她的耐力一直是弱項。
再者,源稚生他們的主業是在高天原當牛郎,這個點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天的開始。
可櫻算是個白領,現在是她的下班時間。
哪家員工下班還能穿著高跟鞋徒步拉練的?
各種原因導致櫻走不動了。
「抱歉,要不您先走吧。」櫻撐著膝蓋,腳都在打晃。
她雖然常年鍛鍊,但在體力上實在是沒有辦法和源稚生這樣的怪物相比。
「要不我們打車家族裡的人來接我們吧。」櫻拿出手機建議道。
「不了,現在家裡是繪梨衣當大家長,我不好再調人,扶蘇他們會有戒心。」源稚生扯了個不太走心的謊。
當初手上拿著三個家臣加芬格爾、楚子航,源稚生都沒能弄出什麼事,一個司機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源稚生這麼說,其實是為了摸魚。
反正扶蘇不會拿他怎麼樣,他能拖一會是一會。
他能這麼想,證明他還是不太了解扶蘇。
鬼齒龍蝰都被派出去當侍衛,芬格爾這種究極懶狗都被扶蘇拽起來打工贖妻,難道還能讓你源稚生摸魚不成?
櫻同意了這個明顯的謊話,把手機放回口袋。
但現在櫻走不動了,兩人就順勢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
源稚生想摸魚,櫻想和源稚生待在一起。
出發點不同的兩人在行為上達成一致。
源稚生望著黑下去的天開始了新一輪的思考。
怎麼才能擺脫扶蘇的控制把繪梨衣就出來再把白王殺死拯救東京?
這似乎是一個註定不會有解法的問題,無論是力量還是謀劃,他都沒有贏面。
想了一陣之後,源稚生抬頭望天。
完全沒有頭緒,他手裡的牌實在是太少了。
從他答應和扶蘇合作的時候開始,他所做的,就不按照他所想的發展了。
就像和惡魔做了交易,從此靈魂不再屬於自己。
先靜觀其變吧。
我什麼都不做你不可能利用我了。
源稚生看著天,沒發現櫻在看著他。
他想著那一個個困難而繁瑣的問題。
而櫻所想的很簡單,她只是擺著手指在算還能和源稚生待多久,除此之外沒什麼更重要了。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突然發現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源先生,今夜東京有雨。」
源稚生從臉上抹下一顆水珠,「遲了。」
暴雨驟然而至。
終於跑回車內的兩人已然被暴雨浸透。
這下馬路牙子都沒坐了。
兩人只能窩在車裡等雨停下。
車內昏黃的燈光照亮順著車窗滑下的水珠。
車窗上的水珠不會停留太久,這片玻璃不是它們的歸宿。
它們總是會被飄來的雨珠打碎,或是落在地上消逝在大地上。
「櫻。」
「我在。」
源稚生看著車頂,「你是忍者,我記得你知道該怎麼拜託監視和控制逃跑的吧。」
沉溺於此刻車內溫暖的櫻童孔一縮。
源稚生將她扯回了現實,車內雖然溫暖,但車外風雨飄搖。
櫻貪戀著這片刻暴雨中的片刻溫柔。
而源稚生想要再次走進這片風雨。
「以後還會走嗎?」櫻突然開口問道。
「要想辦法離開扶蘇的掌控才是。」源稚生揉揉額頭,「他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只有離開他的掌控,才有可能阻止他,在他的掌控下我什麼都做不到。」
「阻止公子很危險的。」櫻看著車窗上滑落的水珠,看著它們消失在地上的水潭中,「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對抗呢?」
這個問題在源稚生第一次找櫻的時候她問過一次,但她還是再問了一次。
「為了東京,櫻,我是皇,有些責任是要皇去背負的。」
「你不是象龜嗎?」
櫻的話讓源稚生有些驚訝,在他印象中櫻不會這樣說話。
「如果能解決這些事情,我會選擇去做一隻象龜,老死在我心儀的水坑邊上。」
「象龜能老死在水坑,是因為他沒有這麼多『如果』。
你在身上背了這麼多單子,怎麼可能離開?
【王權】不只是給別人施加了重力,它也將你壓在了王座上。」
源稚生轉過頭,他看著櫻,而櫻依然在看著車窗上的水珠。
「我會幫你,但這次離開,就別回來了好嗎?
別再去管什麼東京,管什麼責任了。」
「我做不到。」源稚生嘆道。
「那我也做不到。」櫻強硬道。
「為什麼?」
「我不想看你死。」
「世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你活著對我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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