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破曉,天光大量,溫暖的陽光透過狹窄的窗欞打在泥屋中。
熟睡的山民也被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吵起來,緊接著,腐朽的木門再度被暴力推開,士兵揉著惺忪的眼睛打著哈欠,卻執著棍棒驅趕尚在土炕流連的眾人。
何念平和溫如意一如昨日的憨厚老實,灰濛濛的雙眼中沒有多餘的顏色,有的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的懵懂無知。
出門之後,有個身著七彩衣袍的老嫗等著他們,老嫗穿的煞是華麗,湊近看去,那七彩的顏色是鳥兒艷麗的羽毛。
老嫗穿著羽毛錦袍,佝僂著腰背,在每個人身前站定,並交給他們一人一個石頭,大小不一入手溫潤的石頭。
其他山民早有預料一般,接過石頭就握在手心,灰濛的眼中漸漸透出一點靈光,那是對於神的虔誠。
何念平和溫如意墜在末尾,自然是最後接過石頭的。當老嫗顫顫巍巍的將石頭從隨身帶著的籃子中掏出,並放到何念平打開的雙掌之上,她沒來由的抬頭瞧了他一眼。
深邃的瞳孔中意味不明,瞧的何念平心中發憷,心道是被發現了?
可老嫗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站到溫如意身前,將最後一枚石子交給她,奇怪的是,她到沒看溫如意。
這一幕可是搞的二人滿頭霧水,二人身上目前都有一枚玉佩,只不過溫如意的正當途徑得來的,他的則是搶來的。
若是細說有什麼區別,也找不出特別的點,唯一可以說道的,就是那大蟲子瀕死噴發的兩道幽氣全部被何念平所吸收。
凝望著老嫗佝僂的背影,何念平沒來由的心悸,總覺得這次村寨之行不會太過順利,總有種守株待兔卻等來的是頭山豬一般的感覺。
「怎麼了?」
溫如意見他神色莫測的盯著老嫗,低聲問道。
何念平只是微微搖頭,轉而問道:「你再回想一下老嫗有什麼不同,比如說『氣』?」
溫如意只是很喪氣的搖搖頭,嘀咕道:「看不出來,跟那七個老者一樣,身上有股遮掩可以將我的望氣術抵擋」
「沒事」
這方事剛剛落下,何念平便摩挲起手中石子來了。入手溫潤,四角圓滑,觸之通體溫暖。
這哪裡是石子,分明就是剛出爐的玉料?
何念平下意識的去尋蛇形玉佩,但手摸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人多眼雜,不好行動。
於是他隱晦的向溫如意表示這個推測,後者也覺得相似,但望氣術罕見的成功,探出來的氣很正常,與玉佩不同。
收完石子後,在士兵的帶領下眾人宛如遊街的犯人一樣走上街道,這才讓何念平有機會看到這所村寨的樣貌。
果真如溫如意所說的,屋舍外表邋遢,屋檐上也沒掛著什麼食物,不像先前兩個村寨充滿生活氣息,反倒是處處透露著祭祀的沉重。
黃土夯實的街道兩側,一人高的幡旗隨風飄舞,像是在為眾人送行一般。漸漸地,越走越遠,隨行的隊伍也越來越多。和他們一樣,其他隊伍的人手裡也握著一枚石子,也是一位士兵帶路。
何念平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突然升起了開溜的打算,畢竟看這樣子明顯是本著祭祀去了。
這次當真莽撞,沒實現打探好消息,便一股腦鑽了進來,而且還直接碰上了祭祀。
忽然想起獸皮畫上演繹的橋段,祭祀的山民頭頂裝滿瓜果蔬菜的籃子,肩扛牛羊家畜,同時最後面由六位身體強健的士兵抬著艷紅的轎子,其中坐著獻祭的夫妻。
人的聯想力是強大的,只要開了頭,便像止不住開閘泄洪的大壩一樣,思緒一會便不知道飄到哪裡了。
「何念平,我覺得機會到了」
「什麼機會?」
溫如意卻將一張黃紙遞給他,讓他看上面畫的內容。
何念平用指腹細細一摩挲,這紙張的材質怎麼這麼熟悉。
腦內閃過一陣靈光,這丫不是勞什子國師給的錦囊嗎?
「你不是說下次進山再打開看嗎,怎麼現在就忍不住了?」
「不知道,我總覺得這次是個好機會,說不定一次就把任務辦成了」
溫如意語氣中滿是雀躍,顯然是黃紙上描述的內容讓她信心大增。
紙上到底畫了什麼?
何念平懷揣著這樣的疑問,將巴掌大的黃紙貼在掌心,一邊走一邊瞧著。
這次畫像比上次好懂的多,金色的閃電於混沌灰濛的蒼芎閃過,擊穿層層烏雲,黝黑的洞穴中亮起兩團燈籠大的紅光,以及一頂紅艷艷的轎子。
四個瑣碎的不相干的元素,就這麼粗魯不講理的結合在一塊,像是要把不大的黃紙徹底撕裂開來,讓其中攜帶的奧秘付諸於東風。
但何念平和溫如意一樣,很簡單的讀懂了。
被獻祭的夫妻帶著山民虔誠的獻祭,緩緩走向龍神隕落的洞府。新生的龍神卻是感受到山民的誠意,於是喚來閃電擊穿烏雲,向外界宣布它的降生。
可是,他們找的不應該是個龍蛋嗎?
「咱不是找的龍蛋嗎?」
溫如意雖然對此表示疑問,但國師的威望還是深深紮根在她的心底,她辯解道:「可能是為了咱好明白,特意畫成這樣的,國師應當不會出錯?」
何念平想起第一幅晦澀難懂的穴口,表示不敢苟同,於是酸溜溜的回了句:「哦」
「那打算怎麼辦?」
「肯定是跟著被獻祭的夫妻上司長山,而後取回龍蛋,完成任務」
溫如意堅定的說道,這次任務在她的口中好似要到此為止一般,可何念平總覺得不是這樣簡單。
「萬一此輪沒有被獻祭的夫妻?」
「那就下次,不過這次陣勢這麼大,山民肯定是有把握的」
「願事情如此吧」
幾位士兵將這次參加祭祀的所有人待到廣場之上,而後便退到人群之後不見蹤影。雖然失去士兵的拘束,但山民依舊紀律森然,全員噤聲不言,如此氣氛下,二人也不再交頭接耳,反倒是警惕的四處打量起來。
何念平看了一圈,卻是沒發現溫如意說的雕像?
難不成昨夜七位老者對著空氣朝拜?
不待他胡思亂想,退去的士兵換上如出一轍的羽毛戰袍,五彩斑斕的好似鬥勝的大公雞,搖頭晃腦的,足下踩著奇怪的節奏,扛著一座雕像走了上來,正正好好擺在廣場正中央。
何念平運足目力看去,以為會看到什麼威嚴肅穆或者和藹可親的龍神雕像,但是映入眼帘的卻是一男一女。
是的,雕像刻的正是緊緊摟抱在一塊的男女。
互相將頭顱埋在彼此扥肩窩裡面,所以瞧不見神情,再加上山民雕刻技藝不是很精湛,所以只能通過身形來判斷性別。
左邊臀寬肩窄的是女子,右邊肩寬背闊的是男子,石像好似一塊渾然天成的石頭被山民粗粗雕刻成這樣,透露著一股子野性美。
這幫子山民不搞正兒八經的神明雕像,搞這些作甚,當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在眾人伸長脖子去瞅那石像的時候,從側面走上來七位被黑袍籠著身子的老者,穿著的黑袍太大了,直直耷拉到腳背上,導致七位身高差不多的老者,一時難以分辨。
但見七位老者分散到石像四周,組成個小圈將石像包裹起來,緩緩從黑袍中探出雙手,仰天高喝。
祭祀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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