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氣浩然的詩詞甫一出口，浩浩蕩蕩的正氣宛如狂潮一般向四周奔涌，纏鬥的鬼物們下意識放鬆身體，聆聽教誨。就連馬上就要接觸到法壇的佼佼者，也不禁停下腳步，由這首滿懷浩然正氣的詩詞濯洗去最後的冤讎。

  何念平無暇顧及其他，因為他現在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能是這首詩詞並沒有在此世出現過，他剛剛念完一小半，便覺得蒼穹之上有什麼存在注視到這裡，恰如修煉掌心雷時被莫名存在注視。

  他猜測，那是神！

  心中有震驚也有恐慌，震驚是因為文丞相的一首詩詞竟能引得神明注視，恐慌的是現在事情的走向已經脫離他的控制。

  台下的群眾卻看不出來他的窘迫，只是一個勁的理解《正氣歌》的意思。

  「娘親，道士哥哥念得是什麼，好好聽」

  可愛的小女孩搖搖母親衣袖撒嬌詢問，可這次母親也回答不了她。雖然母親聽不懂，但也能感受出其中的磅礴正氣和不羈胸懷。

  一旁的書生卻能聽懂一二，他雙眼飽含熱淚，嗓音顫抖著將開頭兩句在嘴中反覆咀嚼「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行……」

  「這，這真是千古正氣第一詞」

  人群中能聽懂者無不動容，即使聽不明白也能感受到渾身舒暢。

  高架上，

  「老林，道長念得什麼，我一個大老粗聽不明白，但是覺得很厲害」

  徐虎側身問向林員外，後者則滿臉複雜，回道：「若是此詞乃道長所創，那道長可就真有經天緯地之才，若是參加科考，狀元郎也是唾手可得」

  若是夸什麼經天緯地之才，徐虎聽不明白。但要是告訴他隨隨便便考個狀元郎，他便能明白其中厲害。

  法台上，

  何念平的《正氣歌》也到了最後一部分，只不過這一段愈念愈覺得吃力，為數不多的法力幾近要見底。總覺得天地有什麼東西在可以壓制這首詞的出世，但又不含惡意，更像是考校。

  何念平鼓足一口氣，心中暗忖：今天就是玉皇大帝來了，小道也要將這首詞念完。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一聲比一聲高昂，一句比一句激進。

  何念平頂住那從心底逸散的恐懼，珍而重之的將最後一句念了出來。

  話音方落，

  眼前法香驟然熄滅，繚繞的煙霧也被一陣莫名微風吹散，在煙霧中纏鬥的鬼物也消失不見，只有台下滿面崇敬的人群。

  何念平被這一手突變搞蒙了，難道自己太過分，這是神降下來的懲罰？

  那自己今夜不是白忙活了，什麼都沒撈著，虧死！

  異變陡生，

  萬里晴空里一聲雷響，

  不知哪裡湧來的夜風，吹得煙塵四散，法幡搖晃，旗幟招搖。

  何念平心有所感抬頭望天，人群和權貴也順勢望向天空。

  之間那晦暗的夜空之上，好似平湖吹起波瀾，竟然捲起漫天水波似的雲氣，觀者無不為之傾倒驚嘆。

  不知為何，神異的雲氣中間驟然破碎，天穹好似被捅開一個孔洞，漫天的雲氣順著天風朝著「孔洞」匯聚。

  緊接著，一個刺目金光在孔洞中亮起，由暗到明，由渺小到震撼，再直直的從孔洞射出，投射在——何念平的法壇上。

  這束金光宛如一柄利劍，貫穿天地。但下一刻，雲氣消散，金光消逝，孔洞閉合，一切宛如夢中泡影，眨眼間便明滅不知。

  可何念平現在震驚的很，全因那道金光在他面前幻化成一個人形。

  赤面髯須，身披金甲紅袍，三目怒視，左持風火輪，右舉鋼鞭，極為勇武威猛。

  何念平失神般念出此神名號，「隆恩真君，玉樞火府天將王靈官也」

  瑩瑩光輝之中，冠帶飄飛，甲光熠熠，恰如真神下凡。

  王靈官怒瞪雙目，兩道目光如電穿過何念平的身軀，後者只覺得渾身上下、前世今生都被人瞧了去。

  被審視的時候，何念平餘光掃視台下諸人，只見著人群的神態動作皆停在金光消散的前一刻，仰頭望天，面上那副震驚神態尚且可見，是被人施了定身術。

  自個這回一首《正氣歌》可真就引來真神了！

  不知是好是壞，這王靈官原名王善，由於是棄暗投明、改邪歸正，最是嫉惡如仇，若是修持正大之人見他，定會給予嘉獎。若是心懷不軌者見他，定被鋼鞭烈火打的魂飛魄散。

  不知道原身是屬於哪一種了？

  度秒如年，幾息過後，那兩道洞穿身體的目光霎時收回。不見他開口，但王靈官嗓音如隆隆雷聲皆入耳，震去心中污濁。

  「後世若有修行之人，學道之士，他有三分修持，我有七分感應，若有十分修持，吾便隨時照臨。小道士，所求為何？」

  何念平不說話，納頭便拜。

  豈料一股清風將他托起，百斤重的身軀愣是再難俯身。

  但見王靈官仰頭大笑，「持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小道士，你的正氣浩然，修持圓滿，速速與吾說爾所願？」

  何念平沉默一會，有個念頭不斷在心中叫囂，甚至幾欲出口，但都被他生生忍了下來。

  他知道，那是瀆神！

  王靈光神目一招，便知他心中所想，爽朗大笑道：「不過是做一法劍驅使神靈，我這道法身予你又何妨」

  抬手一指，金光迸射至法壇上的木劍，神官虛影也逐漸消散，最後留下一句：「小道士，加緊修持，待日後成神，隨我持鞭巡三界、金甲顯威靈」

  話音剛落，神官虛影化作點點金光，仿若一條金色溪流般悉數灌入木劍之上。

  至此，此事方修。

  被定身的人們重新恢復行動，見著天穹神異景象驟然消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高架上的權貴難以免俗，頗為惶恐的思索自個往日行徑，免得招惹神明降罪，說到底都是朝生暮死的凡人罷了。

  何念平遙望夜空，心中五味陳雜。前世讀的神話故事不少，穿越異世雖說時常猜測世上是否有神明，如今一見，才知自身之渺小。

  還有王靈官最後那句話是個什麼意思，自己能成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