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縣，手術室。

  方雲此刻穿著綠色短袖洗手衣與綠色長褲，綠色鏤孔膠鞋上面的腳心裡，滿是汗漬。

  此刻他坐在手術室的計時面板下，臉色有點慘白，伴隨著胃痛，目光稍稍有些呆滯。

  像個傻子一樣盯著空無一人的手術台看。

  最後一台手術已結束，巡迴護士謝蘭蘭整理完手術間器物後，果然看到方雲還沒走，藍色帽子和藍色口罩夾著的雙目眯著一笑：「先走了啊。」

  謝蘭蘭知道方雲肯定是打算繼續混手術室的免費自助餐，在科室誤餐登記本上簽字，科室月結給錢，不會詳查。

  方雲一向如此，她早見怪不怪了。

  口罩遮擋住了方雲有些發白的臉色，勉強回以謝蘭蘭一笑。沒回話。

  謝蘭蘭轉身不停留，畢竟男人還都是好面子的。為避免方雲獨坐在手術室等待開飯被發現的尷尬，謝蘭蘭順手把燈關了，貼心地為方雲保留一絲自尊。

  手術室里的燈光黯滅，伸手難見五指。

  可在方雲的視野里，手術台上，仍然還有一顆別人都看不到的小球。

  球大小和桌球差不多，色泛藍。

  一閃一閃如同藍寶石。

  可這如夢似幻的一幕，卻讓方雲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方雲第三次看到這個場景。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是在三天前。

  方雲初看，還以為是誰在和他開玩笑，提醒他不要總是在手術室的誤餐室蹭飯，增加科室的負擔。

  當時的顏色是白色，像白熾燈，是善意且尊重的提醒。

  方雲於是就很有逼數溜了，知道自己總是在沒上手術的時候仍然在手術室蹭飯，一定程度會增加科室的支出負擔。他只是院聘人員，不算正式在編人員。

  前天值班。

  只是昨天這顆球又出現了，而且是在方雲進手術室的時候就出現的，一直持續到手術結束，仍是白色。

  因為害怕、出自謹慎，方雲當時轉身就離開了手術室，暗只祈禱這玩意兒不要再出現。

  當時方雲想的是，可能是值班導致的眼花。

  可今日再進手術室，卻又再次出現類似場景，這顆球，與昨天的顏色還有所不同——

  為了觀察它，今天方雲從它一出現就一直待在手術室，全程參與了今天所有手術，而且非常認真地盯著手術台上任何人的一舉一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很希望這是哪個人的惡作劇——

  即便這種惡作劇是揭開他為省錢薅科室羊毛的『醜事』。

  才發現，這顆小球，是緩慢地氤氳而生。初始只有玻璃球大小，無色透明。

  然後先增大，後才變色，如昨日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或是今日的藍光。

  「不能再逃避了啊，外科醫生，不可能一輩子不靠近手術台。」手術室里就方雲一個人，他無聲地呢喃著。

  幻視……

  如果再加上一個幻聽的話，那麼活兒就齊全了。

  該治療得去治療。

  方雲不死心，徑直慢步走到手術台旁，伸手慢慢地向光球靠近。

  當示指遠節非常緩慢而顫抖地靠近光球的瞬間。

  神秘的畫面飄轉，格外不真實。

  來聲音了——

  「【撿到技能：尺骨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術（熟練）】。」

  「目前技能等級：尺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術（熟練）。」

  「余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術（入門）。」

  這一陣提示響起後。

  幻視+幻聽？

  這是齊活了麼？

  還是？

  奇遇？

  方雲會看一些小說，會憧憬自己也獲得奇遇，比如說什麼金手指之類的。

  但他的現實職業，又會讓他覺得這個想法稍微有點不要臉。

  憑啥隨便走一走就能撿到技能啊？藥店碧蓮麼？

  壓力太大？精分？

  方雲仔細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當前的處境，覺得是壓力所致的幻視和幻聽的可能性還稍微更大些。

  方雲，今年二十七歲，目前是縣醫院的一名編外員工，還有一個名字就是院聘員工。

  方雲的成績其實蠻好的，本科的時候有保研資格。

  只是屬於單親家庭的他，在他本科畢業那年，在外打工的父親突發了主動脈夾層，手術費用要20w多。

  急診入院，電話遠程問的他，救不救？

  手術結束了，成功下台。後續進ICU後又出了問題，前前後後五十多萬沒了，父親也故去。

  方雲並不後悔。

  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能有多少50w啊？

  還是叔叔和伯伯以及舅舅們借了一些錢，才得以把這些錢湊齊。

  碩士，方雲不讀了，沒錢就只能暫時認命。

  親戚們沒催著還錢，還稍微接濟了一些，總算是把規培搞完。因學歷限制，沒可能留在規培的地級市醫院，回了縣醫院。

  規培畢業前，縣醫院沒有編制名額。

  時局迫人，能有個工作找進去就不錯了，月薪有4k+，少量的五險一金，非常不錯了。

  這還是帶組主任看方雲表現好，才私下裡向病區主任爭取的五險一金。

  今年縣醫院倒是有傳招編制的消息，但就一個名額。

  競爭對手就方雲已經知道的，就有了四個。

  都來歷不小，兩個本科+規培，方雲並不虛。

  只是另外兩個是衡大碩士畢業……

  學歷壓制！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的變故，方雲如今恐怕早就讀博士了，哪裡需要直接規培找工作？

  需要在縣醫院裡爭這個編制？

  命得認！

  方雲特別需要這樣的一份工作，掙錢、還債、存錢、去讀書……

  在這樣的情況下，因為精神壓力太大，出現一點幻聽或者幻視，或者幻想一些不要碧蓮的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萬一，是真的呢？

  方雲突然睜開了眼睛，好生去打量了一下伴隨幻視而得到的一個面板。

  「當前技能：尺骨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術（熟練）。」

  「換藥術：（熟練）。」

  「拆線術：（熟練）。」

  「縫合術：（熟練）。」

  「心肺復甦：（熟練）。」

  「闌尾切除術：（熟練）。」

  「其他技能：見習或入門。」

  「注釋：見習為學習積累階段，入門為可開展，熟練為可熟練開展。其他等級未解鎖。」

  換藥、拆線、縫合、心肺復甦這些基本技能，都是醫學常見的技能。

  這沒啥可說的，方雲全都可以熟練開展。

  只是這個尺骨骨折的手術？

  這可是III級手術啊，自己作為助手都沒參與過幾次。

  我什麼時候。

  就熟練了？

  心念及此，方雲突然就發現，欸。

  不對！他竟然還真的會。

  他知道尺骨骨折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手術入路，他知道，不同的骨折類型，應該有不同的固定鋼板，他好像還知道，尺骨骨折的大概分型，根據分型，進行相應的處理和治療。

  這？

  難道？

  這就是剛剛那個小球，讓我獲得的能力？

  好像只有這種可能。

  所以——

  其實這一切都不是幻想，也不是幻視，更加不是幻聽，也不是不要碧蓮，而是，事實？

  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麼，自己倒不是不能內卷得過他們了啊。

  畢竟這裡是縣醫院，進了醫院裡面後，是要做事的。

  成了臨時工一年。

  方雲是深知，獲得編制的好處的，獎金係數更高，福利更加豐厚。

  幾年時間的打磨，方雲已經慢慢散失了剛畢業時候的那種銳氣和鬥志，也沒了當初的那種落差，也不特別覺得上天不公平。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路，父母故，人生只剩歸途。

  當年的選擇，方雲不後悔。

  做好自己，機會總會不期而遇，更好的自己，可以迎來更好的機遇。

  先不要著急。

  ……

  方雲懷揣著複雜不安的心情，走出了手術室。

  飯，先不蹭了。

  有些激動，但也有些惆悵。

  到底是真的嗎？

  下次還會不會遇見？

  終於，就在第二天進到手術室的時候，方雲又一次地看到了手術室里的光團在慢慢氤氳之後，緊張的心思才慢慢舒緩過來。

  期待著這一個光團，可能給自己帶來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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