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方紹雖然沒良心,但好在林宵是個有良心的,在他的勸說下,方紹伸出觸手,纏住了蘇印風的腰部。
蘇印風還沒有爬起來,就被觸手在地上拖行了一二百米,鼻子跟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停停停,我的鼻子要廢了!能不能用個溫柔點的方法!」蘇印風剛說完,就覺得腰上的觸手鬆動了一下,方紹二話不說就要收回去。
他看了一眼緊追不捨的植物,立刻死死抓住了觸手,直接躺平:「算了算了,你就這樣拖著吧。」
就這樣,方紹扛著一個人,又拖了一個人,速度依然不減,越來越多的植物加入了追殺大軍,後面的植物多了,前面和兩側的植物就稀疏了,視野反而越來越開朗。
照這樣跑下去,很快就能逃離這片黑森林,但林宵的心臟反而更緊地揪了起來。
他知道,如果方紹的猜測正確,那個完全變異種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逃跑,估計很快就要現身了。
這個想法剛剛浮出水面,耳邊便突然響起了一陣疾風。
一片陰影忽地從天而降。
那是個純黑的身影,速度快,又近乎無聲,與無處不在的黑色植物融為一體,讓人根本無法分辨他是從哪裡飛出來的,又是以什麼樣的動作撲過來的,到跟前了,才看清他十隻漆黑的指甲已經變得又長又尖,就要抓到自己臉上。
方紹一個急停,用不會讓林宵受傷的力道把他甩了出去,然後把伊索索舉了起來,擋在自己面前。
「當」一聲,鋒利的指甲正中伊索索的胸口,狠狠向下一划,劃破了她的外衣,卻像碰到了堅硬的金屬,發出一陣刺耳的長鳴。
那人的眼中明顯露出了驚訝,收回了指甲,向後一個空翻,落到地上。
他開口,聲音尖細得如同從嗓子尖里硬擠出來的,語氣平淡,像是在問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改造人?」
他的身體跟之前那個怪人大同小異,只不過雖然黑了,身體的曲線卻更加明顯。
單看那張漆黑一片的臉完全看不出來,只有結合他的身形和聲音,才勉強辨識出,應該用「她」來稱呼才更合適。
這是個女性完全變異種。
當然對異構生物來說,男女的差別僅限於長相不同,他們自誕生以來,就成為全世界性別差異最小的生物,沒有之一。
不過這個女性完全變異種,雖然現在一絲不掛,也很難讓人生出非分之想,不會有人對一具渾身長著拳頭大小的膿包,不斷流出黑色膿水的軀體產生興趣。
只會露出吃了蒼蠅般一言難盡的表情。
林宵和蘇印風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表情,蘇印風第一眼看到,還忍不住小聲「操」了一聲。
林宵捏了捏鼻樑,說:「你今天好像經常罵人呢。」
「因為今天值得我一罵的事實在太多了,」蘇印風道,「另外這也能算罵人啊,這他媽就是語氣詞啊。」
「……」
方紹對著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評價道:「看來你中的毒比剛才那個傢伙更深呢。」
「毒嗎,」她低了低頭,平淡如水地說,「你之前不是說是疫病嗎?」
方紹眉頭一皺,看來,在他們進入黑森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在跟蹤了。
「我之前確實那樣認為,但現在看來,這黑森林還是更偏向毒一些,只不過添加了一些疫病的特徵,比如傳染性,毒是不可能有傳染性的。」
方紹話鋒一轉,道:「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把那個人囚禁在黑森林裡,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沒有做聲,只是微微笑著,看著他。
「讓我猜一猜,」方紹似乎也沒指望著她回答,「黑森林能夠放大生物的欲望,而異構生物偏偏是一種欲望十分低廉的生物,唯一能夠放大的,大概就是繁殖欲了——也就是對人類的同化欲望。」
「但是奇怪的是,被強化了這種欲望的你,卻沒有給那人植入空之精靈,這讓我一度十分困惑,但現在看到你的樣子,我才想明白,因為你,已經不再視異構生物為自己的同類了。」
「對你而言,受到黑森林污染的生物才是你的同類!」
「兔子、狐狸這些動物,還有人類,只要接受了黑森林,變成跟你相同的模樣,就是你的同類,完全變異種間的同類相殘在你這邊行不通,你更願意把它們圈養起來,建造一個獨屬於你們的城堡。」
「而你,就是這城堡的主人。」
她一直靜靜聽著,聽到這裡,她低下頭輕笑起來。
「哼哼哼,哈哈哈,」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詭異無比,「他不能走,你們既然來了,也不能走了,在這個黑森林中,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方紹冷眼看著她,突然加重語氣罵了一句:「蠢貨。」
「哦?」她卻不惱,仍只是笑著。
「在這黑森林中建造屬於你們的城堡,你便是這城堡的國王?別開玩笑了,在外人看來,你們不過是一群愚鈍得無藥可救的蠢貨罷了。甘願被森林污染,就保持著這樣非人非獸的模樣,沉浸在你們幻想出來的世界中,還有比你更蠢的人嗎?」
「……」
風從黑森林裡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這聲響跟植物移動的聲音太像,以至於林宵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弄得疑神疑鬼。
而他和蘇印風聽到了方紹那番話,額頭都有點冒汗。
那女子卻依然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黑森林的污染並沒有讓她擁有更多的感情,但即便如此,她嘴邊的笑容也帶上了些許不善。
她緩緩道:「你說這些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知道你們受到這污染之後,會不會變得跟我一樣呢?」
她說著,突然發力,高高跳起來。
有一棵無比巨大的樹不知是一直在那裡,還是移動到她身後的,總之,它伸出十幾條蟒蛇般的枝蔓,在半空迅速編織而成一個漆黑的寶座,穩穩地接住了她。
這棵樹有將近五十米高,在這片黑森林中堪稱鶴立雞群,很大一塊盤根錯節的氣根暴露在泥土外,樣子有點像榕樹,但枝葉間卻綻放出黑色的巴掌大小的花朵。
她靜靜坐在寶座上,像睥睨眾生一般,俯視著地上的四個人。
「伶牙俐齒的還挺會說,不過光會說可不行呀,想逃出我這黑森林,不拿出點真本事來,我可不會同意哦,呵呵呵……」
她輕笑著,巨樹開始移動起來,枝蔓織成的寶座也隨之後退,與此同時,後面那群植物大軍在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伸展了一下枝椏,像人伸了一個懶腰。
然後它們繼續「簌簌」地向前逼近過來。
對這群碰不得的植物,除了躲,毫無辦法,除非斬草除根,否則根本沒完沒了。
它們採取的就是持久戰術!無論是人類還是異構生物,總有累的時候,等到了那時,就是它們的勝利!
幾人同時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緩緩後撤的寶座上。
林宵叫道:「別讓她跑了!她這次跑了就不會再出現了,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不用他說,方紹已經追了出去。
他踏著巨樹的氣根,凌空躍起,觸手飛出掛住了半空那根由十幾條枝蔓緊纏而成的黑色虬龍,翻身站了上去。
虬龍探出去的那頭就是寶座,坐在寶座上的女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爍著微光。
隨著她這一眼,一根較細的藤條從身後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他,藤條上掛著幾顆拳頭大的花骨朵,卻在他背後突然綻放開來。
花心噴出了一股漆黑的汁液,同時有幾隻黑色的馬蜂從花心裡沖了出來。
「嗡嗡嗡……」
方紹躲開了汁液,卻聽到這殺氣騰騰的聲音向自己而來,臉色一變。
他用觸手把幾隻馬蜂抽飛出去,衝下面喊:「林宵,給我把槍!」
林宵立刻抽出腰間的配槍,往上一丟:「接著!」
一根觸手在半空把槍卷了起來,送到方紹手中。
方紹毫不猶豫地向前開了幾槍。
馬蜂的行動軌跡在他眼中清晰無比,這幾槍,槍槍不虛,幾隻馬蜂瞬間就升了天,而他立刻轉身幾步跳到寶座上,越過椅背,把槍口瞄準了近在咫尺的女子的頭顱。
女子自覺不妙,打了個響指,寶座即刻解體,十幾根藤條簇擁著她,向更遠處延伸而去,瞬間便拉開了距離。
「砰!」
槍響了,女子下意識向一旁閃躲,子彈擦著她的脖子而過,響起一聲尖銳的鳴響,就像尖指甲划過磨砂玻璃發出的聲音,讓方紹禁不住皺起眉頭。
她落到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上面完好無損,什麼傷口都沒有留下來。
看到這一幕,幾人心中都叫不妙,看來黑森林強化了她的肉體,普通的子彈根本無法造成傷害。
方紹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好幾次看到了對方身上代表災厄的藍色光點,但握了握拳,忍了下來,沒有用。
災厄可以令她受傷,但這女子很強,又有黑森林的加成,不知道究竟能造成多大的傷害,如果不能一下傷到筋骨,那對異構生物而言,基本沒用。
還是把權能留到最後吧,這樣想著,他再次衝上前,與對方纏鬥起來。
女子要對付方紹,一心好幾用之下,只能減弱了對地上植物大軍的控制,這些植物的移動速度變緩了,自顧不暇的三人終於有了一點喘息的機會。
蘇印風不再跟想要見死不救的方紹置氣了,認真思考起了對策:「不能近戰,子彈沒用,要是有殺傷力大的遠程攻擊武器就好了!」
「殺傷力大的遠程攻擊武器?!」聽到這裡,林宵心中忽然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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