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千金小姐的教科書
機場附近的咖啡廳。
落地窗外是來來往往的車流。
臨窗的一對男女各自坐在桌子的一端，中間的兩杯咖啡自顧自地升起裊裊的熱氣。
與這種熱氣相對的，反而是兩人之間冷場到幾乎可以裹上羽絨服的尷尬。
這種尷尬不光當事人覺察出來了，甚至連旁邊的一桌素不相識的也感覺出來了。
那桌的小孩子站在檯面上，有點不明所以地指了指這邊，小聲問：「媽媽，為什麼他們倆不說話？他們難道是不認識的嗎？不認識的為什麼要坐在一起？」
那個媽媽把小朋友的手指給按了下去：「噓，小聲一點，不要講得那麼大聲。」
順著小朋友的視線，都看到坐在落地窗旁的兩個人，如同兩尊互不相識的雕塑。
紀雅兒坐在南弘的對面，打量了自己剛下飛機拎過來的行李箱片刻，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找個話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已經坐在這兒很久了，但南弘連一點開口的跡象也沒有。
南家老夫人為什麼要派遣南弘過來，兩人都心知肚明，眼下的狀況有點近乎於相親了，可既然是相親，總不能由她先開口吧。
紀雅兒又等了一會兒。
五分鐘過去了，情況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她差點有一種錯覺，時間是不是就在這裡停住了？但好在桌子上的兩杯熱咖啡成了這個靜止的畫面中唯一還變化的物體，裊裊上升的霧氣提醒她，再不開口講一句話，她和南弘的「第一次正式約會」算就這麼泡湯了。
行李箱上貼了好幾條她託運行李時在櫃檯被貼上的掃描條碼，過一個國家就貼一條，等轉機到國內的時候，已然五彩繽紛，可以當酷炫貼紙用了。
紀雅兒決定率先打破兩個人之間的屏障，隨口掰了一個話題：「南先生應該經常出差吧？不知道最喜歡哪個國家？」
這個口吻，搭配她此刻說話的神情再正常不過了。
旁邊桌子上的小朋友「咦」了一聲，小聲問：「這個阿姨是去過很多的國家嗎？」
像是存心為了要把這個話題聊死，南弘終於抬頭，把目光落在了對面女人的身上。
「沒有。」
他回答得言簡意賅。
紀雅兒不愧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笑容只是在臉上稍微僵了兩秒，馬上又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了。
「沒有喜歡的國家，那在國內呢，有喜歡的城市嗎？」
還不等對方回答，紀雅兒就款款而談。
「我比較喜歡澳門，基本每隔幾個月就會特意過去一趟，對我而言那裡是一個萬花筒，地中海風情與亞洲文化融匯貫通，中國寺廟、歐式堡壘、殖民地風格的洋房、發音古怪的外國地名……都讓我著迷。」
說著說著，她不知道是打開了話匣子，還是找到了自己熟能生巧的話題領域，沒等南弘回話又往下聊了下去。
「其他城市，也有蠻多我喜歡的，島嶼眾多而爛漫的珠海，整齊規劃像是有條不紊的大連，紅瓦綠樹碧海藍天的青島——」
「我不喜歡北京，總覺得它不太追時髦，甚至偏於保守，雖然大氣而讓人肅然起敬，卻總覺得……」
說到這裡，紀雅兒微微笑了一下。
「一直都是我在說，還不知道南先生喜歡什麼樣的城市呢？」
南弘抬頭，視線在對方臉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眼神無波無瀾，甚至在落在咖啡裊裊的霧氣上的時候，都沒什麼起伏的溫度。
任何一個人看到這張臉，都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接下來要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兩個字，肯定又是大寫的兩個——沒有。
紀雅兒像是生怕南弘會說出一個「沒有」，很快自顧自接上。
她的臨場反應不錯，待人舉止也無可挑剔，南家二老喜歡她，不是無緣無故的。
但年輕漂亮了二十幾年，一直做著別人仰望的對象，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被冷落的感覺了。
「一個城市的魅力其實也和當地的風土人情掛鉤，所謂『土地養人，人又反過來養這片土地』，地方的韻味和當地人的魅力息息相關，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去了一些地方，喜歡品嘗當地的美食。」
說著，紀雅兒攪拌了一下杯子里的咖啡。
「在我看來，德國人口味比較重，他們的菜以酸、咸口味為主，調味較為濃重，法國人則相對清淡了一點，喜歡突出食物本來的味道。」
「義大利人味蕾最挑，吃飯的工序也繁瑣，比如吃義大利餐就有很多講究，吃的程序、禮儀、餐具，還有葡萄酒和火腿的年份，每樣都必須得有個故事。」
「說起來南先生可能不相信，回國之後，我反而覺得國內的口味更好，不光是有家的味道，而是東方飲食文化更有底蘊，光素食文化、茶文化、葯膳、陶瓷餐具這些零零總總的，就甩了別人一條街，教科書上不是有句話么，『中國飲食文化直接影響到日本、蒙古、朝鮮、韓國、泰國、新加坡等國家，是東方飲食文化圈的軸心』，那時候小，念了還不懂，現在離家遠，反而能越是深刻地明白過來了。」
她這麼一番話說完，過來端咖啡的服務生都多側目看了她兩眼，並且忽然覺得自己手裡端著這杯咖啡都高檔了不少。
真要追究起來，這還是用德國柏林的咖啡巨頭FiveElephant旗下售賣的咖啡熟豆研磨而成的一杯手工咖啡。
……無非是FiveElephant在國內開了分店，出門左拐就能買到而已。
這個服務生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紀雅兒，端著自己的盤子離開了，彼時他對豪門還沒什麼概念，只覺得坐這兒的這個姑娘太能端著了，就好像天生自帶一種母儀天下的光環，唯恐別人看不出自己是個上流人物一般。
可惜的是，坐在對面的南弘，壓根就沒有心思管紀雅兒究竟說了什麼話，說得有沒有惹來周圍的一片眼神。
他的眼神掠過手錶屏幕，從坐在這兒開始，就已經和白彬風一來一回發了許久的消息。
終於，白彬風的回復叮咚一聲，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