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貳隊眾人為完顏浩祥舉辦了一場火葬,就在這大漠之中,放一把熊熊烈火,送他離開。
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願他化成風,與沙作伴,向陽而行。
那一天,完顏若錦獨自一人在沙海中坐了很久。她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哭,就是那樣靜靜地坐著。
望著依偎在天邊的片片厚雲,聚攏又消散。
興許是想通了什麼,自那日起便再也沒有提起過家人。
或許是她接受了成長中的生離死別,她沒有再像先前那般喊著復仇,這一次她很沉穩,沉穩的像一個蓄勢待發的野獸,正等待著一個時機,將獵物一網打盡。
完顏若錦日日練刀擦刀,情緒沒什麼特別的變化,就像往常一樣正常的生活著。
妖物的突然入侵倒是給望洲帶來了不少麻煩。
秋溫素不得不命人每日為它們準備好酒好菜,只想尋得一個合適的機會找到解藥。
未料到那些妖物竟不知收斂,甚至是得寸進尺,它們見完顏若錦之後,一直喊著要為死去的同胞報仇雪恨,執意讓秋溫素把她交出來。
秋溫素絕不會讓小輩涉險,一直未應。
完顏若錦並不知妖物想要尋仇,她精神狀況恢復以後,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阿綠家。
她手握荊條,一步一個腳印的來到這家門外,揚聲道:「我姓阿弟罪不可恕,如今他以喪命,還望原諒!我願為阿弟贖罪,任憑處置,絕不還手。」
話音一落,順勢跪下,將荊條舉過頭頂,垂下雙眸,一言不發。
阿綠一家人聽聞門外聲音紛紛走出來。
阿綠的母親見狀,氣憤又湧上心頭。疾步而去,抓起荊條,狠狠地抽在了完顏若錦的身上,口中一直大罵道:「你阿弟死了!我女兒怎麼辦?!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可怎麼辦?!」
完顏若錦咬牙忍受著抽身之痛。
下一鞭正要落下的時候,一個男人抓住了荊條說道:「若錦,你這是何苦?!」
完顏若錦熟悉這個聲音,她本來可以忍得住不哭,可偏偏又是這個男人讓她放棄了偽裝。
邵煜看著那潑辣不講理的婦女,又道:「足足十鞭,還不解氣?」
那婦女被這男人兇狠的目光給嚇的連連後退,鬆開手的荊條,心虛的說道:「是她……她讓我打的!」
邵煜瞪了她一眼,隨之又蹲下身,將完顏若錦公主抱起,他能感受到懷裡的女人在發抖。
「我知道你不想欠他們,可這一切並非你的錯,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你若心有愧意,我留在這裡任他們鞭打,請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嗎?」邵煜滿目溫柔和疼惜,好似在這一瞬就要溢漏而出。
完顏若錦悶聲落淚,不知做何回應。
離開前,邵煜特意警告那家人,「一個姑娘若不自愛,就永遠也別想得到別人的尊重。以後最好安分一點,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邵煜第一次這麼生氣,他丟棄了以往的溫文爾雅,只為保護懷裡的女人。
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很不真實,完顏若錦用那雙含著淚水的眼睛望著那男人的面龐,好久都沒有過這種安心的感覺了。
因為不真實,所以不敢過度依賴,她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了。
完顏若錦掙脫著離開了他的懷抱,重新站立好,擦了擦不爭氣的眼淚。
邵煜懸著那雙無處安放的手臂,抿了抿唇。
「若錦……」剛開口,完顏若錦就打斷了他,「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完顏若錦走的很快,邵煜沒有跟上去,既然她想靜一靜那就滿足她。
路過妖物所住之處時,聽到了裡面有爭吵聲,也正是這嘈雜的聲響讓完顏若錦回了神。
她停在門口,向裡面瞧了瞧。
秋溫素正站在院子裡指著托葉怒吼著。
完顏若錦皺起眉頭,忍不住好奇的走過去,直至門口才聽清他們的對話。
「別給臉不要臉!快把解藥交出來!!」秋溫素的聲線渾厚十足。
「我都說了,把那個帶雙刀的小娘們兒交出來,給哥幾個出出氣,我立馬給你解藥。」
托葉坐在搖椅上,前後搖晃著,雙眼輕輕閉上,感受著陽光帶給它的溫度。
「我在這兒呢!」完顏若錦無所畏懼的踏過門檻,走進院子。
秋溫素神態驟變,「你來幹什麼?!」
完顏若錦並未理會秋溫素,疾步上前,立定在托葉面前,沉聲道:「你們想怎麼出氣?」
只要它們敢,她也不會心慈手軟,她弟弟的仇是一定要報的。
「嘿呦,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小娘們兒,長得真帶勁兒!」托葉終於站起了身,上下打量著她,「前兩天匆匆一面還真沒看出你有這般姿色呢~」
它圍繞著完顏若錦轉了半圈兒,就差兩步回到原點之時,秋溫素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瞪了她一眼之後,才回應托葉:「你有什麼仇怨沖我來,欺負一個小丫頭算什麼本事?」
秋溫素緊緊握住完顏若錦的手腕,就是在提醒她不要再多說一句廢話,然而完顏若錦這個暴躁衝動的性子根本不會聽話。
用力掙脫開秋溫素的掌控,兩步上前。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殺了你的同僚,但你的人也殺了我的弟弟!你可以找我報仇,我自然也要找你報仇!」完顏若錦像一個兇狠的老虎,好似隨時都能開口吃了面前的妖物。
「有骨氣!我滿足你!我現在就去給你找那個誤殺了你弟弟的妖物!」托葉又向完顏若錦身前湊了湊。
「就今夜!你來我這兒我把它交給你,我們坐下來吃頓飯,把酒言歡,好好聊一聊~意下如何?」托葉色眯眯的看著完顏若錦,甚至試圖挑逗她的側臉。
完顏若錦還未出手,秋溫素倒一巴掌扇開它的髒爪子,轉瞬又向完顏若錦投去一抹厲色的目光,詢問道:「你當真答應?」
「有何不可?」完顏若錦語氣堅決。
秋溫素看著眼前這個倔的跟頭牛一樣的姑娘無奈的抿著唇。
「今夜我準時赴宴!」完顏若錦去意已決。
「好!那我就在這裡等你!」托葉賊兮兮的揚了揚嘴角。
完顏若錦應了一聲,隨後抬步向門外走去,秋溫素迅速跟上去,邁過門檻之後即刻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前進。
「你想幹什麼?!你瘋了嗎?!居然答應赴宴?!」秋溫素斥罵道。
完顏若錦知道秋溫素擔心自己,但她並不感激,因為只有她自己明白喪親之痛有多難受。
「不用你管!」完顏若錦用力的甩開她的手,
秋溫素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孩子和她還真是有些像。
既然阻止不了她,至少要通知她的夥伴,正要抬步之時,就與失魂落魄的邵煜撞了個正著。
「邵煜!」秋溫素喊住他。
邵煜止步抬眸,「秋前輩,你怎麼在這兒?」
秋溫素上前將方才發生的一切事情全部講述給他聽。
眼看夕陽西下,那場鴻門宴即將到來,邵煜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想制止完顏若錦。
不成想回去的路上碰上幾個病倒在地的老年人,他左右思量還是決定先顧眼前事。
僅憑他一人之力,依次將他們背到醫館交給鄒斛。
鄒斛整個人蓬頭垢面,見被送來的那幾個人頓時一驚,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自此之後,每隔一會兒就會有人送來一批人,形勢非常嚴峻。
「不好了!!」醫師匆忙的跑進院子,「大夥都去淨水湖打水喝啦!他們不想再看著家人們病倒了!」
鄒斛被這些東倒西歪,哭天喊地的病人給弄得手忙腳亂,在聽到醫師的聲音後更是頭腦發蒙。
邵煜將最後一個病人送過來後,已經是滿頭大汗,短短半個時辰不到,整個院子裡已經塞滿了人。
「阿斛,你還沒有想出法子嗎?」邵煜氣喘吁吁的詢問道。
鄒斛撓著頭皮,自言自語道:「就差一味藥,到底是什麼!!」
所有能嘗試的方法無一疏漏,可偏偏就是無法根治。
鄒斛大腦迅速轉動,絞盡腦汁的思考著。
「妖物會用什麼毒藥當做最重要的一味呢?」鄒斛原地抓狂,不停的嘀咕著。
此時,田之諾與尉遲誠並肩走進來,見院中景象後滿目震驚。
「阿斛,你昨日問我,這世上可有罕見劇毒,我想起來了,是妖物的血!」田之諾這句話點醒了鄒斛。
鄒斛猛然抬頭,點著手指說道:「對!妖血!!!還得是熱乎兒的!阿諾!我們需要取妖血!」
妖血乃劇毒,以毒攻毒,可解百毒。
邵煜見田之諾和尉遲誠都在,卻遲遲未見完顏若錦的蹤影,心頭一緊,「阿諾,你可見到若錦了?」
田之諾搖了搖頭,「她不是和你在一處嗎?」
邵煜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已接近黑夜,廢話沒多說半句,轉身跑出醫館。
「阿諾,阿誠!你們先去淨水湖勸阻人們不要食用,再給我最後一點時間!」鄒斛揚聲道。
「那誰取妖血?」田之諾又問。
「交給我!!」門外的邵煜給出了回應。
各司其職,分頭行動。
完顏若錦回去換了一身衣服,反覆擦拭著鋒利至極的刀刃。
出門之前竟有一隻妖物來給她送了一身衣裳,讓她身著這身赴宴。
紅艷艷的裙子一看就是傷風敗俗之地的衣衫。
完顏若錦穿上衣裙,稍整妝發。
夜色降臨之時,隻身赴宴。
她推門而進,屋內吵吵嚷嚷的聲音好似一堆蒼蠅在耳邊亂飛,吵的她頭疼欲裂。
她自動忽視這些嘈雜,一步一步的邁進院子直至內室。
放眼望去,七八隻妖物端著酒杯淫笑著,它們在說什麼,她不想聽,只是將視線放在了它們的脖子上,只待時機,一刀斃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