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怪物……」

  艾希的目光閃動著，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凱薩琳，臉色變得有些如同對方一般慘白。

  讓·肯塔基也低下了頭，看向凱薩琳。

  她被火光照耀著的那一半臉呈現出溫暖而明亮的橘黃色，而另一邊不能被火光照亮的臉頰，就是呈現出一種陰暗的鐵灰色。

  正如同她此刻的狀態，外表上看上去與常人一般無二，但…

  「深淵幽能已經開始在她的體內傳播、增殖，感染同化。」

  讓·肯塔基沉聲說道。

  艾希豁然轉頭，瞪大的雙眼看向了讓·肯塔基。

  「…幽能入體…入體…是這個意思…？」

  讓·肯塔基點了點頭。

  「凱薩琳的身體已經被幽能所浸染，這些能量會在她體內紮根，逐漸形成所謂的墮落根性。而她的體內卻並沒有能夠與之形成平衡的純淨靈性存在。所以……」

  讓·肯塔基頓了頓，

  「沒有了對抗的存在，那些幽能會無限制的增長下去，直到……」

  讓·肯塔基伸出自己枯瘦纖細的手掌，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凱薩琳的衣領，並往下扯了扯，露出了她的鎖骨以及一片胸口的皮膚。

  艾希下意識的將視線投射了過去，卻悚然一驚。

  原本秀美的脖頸、小巧玲瓏的鎖骨，此刻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黑色，一條條青紫色的血管在其中蔓延，甚至還有很多皮膚呈現出一種半融化的狀態，而那融化後的皮膚之下，卻是類似於鱗片的物體。

  這駭人的一幕驟然之間闖入了毫無準備的艾希眼中，讓她整個人都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兩步。

  但她別忘了自己現在是蹲著的狀態，長時間的蹲伏讓她的腿腳有些麻木，這一退竟然是渾然使不上力氣，驚呼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屁股上傳來的輕微疼痛並沒有讓艾希的注意力迴轉過來，她怔怔的看著凱薩琳的胸口，臉上的表情逐漸從震驚、驚恐，轉變為了一抹悲痛。

  讓·肯塔基低垂著眼眸，掃視了一眼凱薩琳胸口那害人的場景，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閃過了一抹追憶。

  「……我用符文術給她的體內種下了一顆帶有純淨靈性的種子。這顆種子目前只能延緩深淵幽能的紮根，但無法徹底將其根除。」

  艾希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讓·肯塔基。

  「如果要救凱薩琳的話…就得讓她成為超凡者，對嗎？」

  讓·肯塔基沉默了一會，隨即點了點頭。

  「想要徹底根除已經紮根的深淵幽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純淨靈性也在她體內紮根，並且達到相應的平衡。這樣一來她的性命就基本不用擔心了…但是卻也徹底的和深淵綁在一起了。」

  「我不確定絕對凱薩琳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我也不知道他醒來以後是否能夠接受得了這個事實…畢竟她的性子有些…容易受到驚嚇。」

  艾希也沉默了。

  潛意識告訴自己，不管怎麼樣都應該先考慮如何挽救凱薩琳的生命。但挽救其生命所需要的這種形式是否會給對方的未來造成極大的困擾？

  她本人是否願意接受這樣子的未來呢？

  永遠的和深淵綁定在了一起，永遠的面臨著失控的風險，永遠的面臨著與那恐怖的深淵有關的事件。

  艾希覺得自己下不了決定。自己也沒什麼資格能夠替他人決定。

  「我願意…」

  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讓艾希和讓·肯塔基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兩個人齊齊的低頭向下看去，這意外的發現凱薩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眯縫著，似乎是有些適應不了旁邊那有些耀眼的火光，被刺激的睜不開眼。

  艾希連忙一個翻身，也顧不得站起，就那麼跪在地上往前蹭了兩步，來到了凱薩琳的身邊，一把摟住了她。

  「凱薩琳！女神在上！你…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她關切的問道。

  凱薩琳輕咳了兩聲，她的面色還是那麼蒼白，眼眶周圍的顏色有些深沉，似乎那青紫的痕跡也開始在眼周蔓延。

  「艾希……我感覺不太好…好冷…好難受…手腳…也沒有…知覺。」

  凱薩琳極為勉強的對著艾希笑了笑，有氣無力的說道，嘴裡的話都斷斷續續的。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聽到了一部分…」

  凱薩琳又轉過頭看了看讓·肯塔基，

  「謝謝你救了我…老讓頭…」

  讓·肯塔基微蹙著眉頭，緩緩的搖了搖頭，

  「用不著謝我。我也沒能完全叫你解救出來…」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現在估計…已經醒不過來了吧…就像是冬天的螞蚱一樣…」

  凱薩琳勉強的笑著，似乎是想要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

  但很顯然，她的目的並沒有達到，在場的兩人沒有一個笑得出來。

  「你都聽到了……」

  艾希的眼中帶著一抹心疼，她將凱薩琳臉上有些凌亂的頭髮攏了攏，撥到了一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整潔了一些。

  「嗯…都聽到了…」

  凱薩琳似乎是想要點點頭，可平時那點的像磕頭蟲一樣的腦袋此時這僅僅是無力的晃了晃。

  「那…那你…」艾希眼中的心疼之色更甚了，因為他從凱薩琳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堅定，一抹對生的嚮往。就讓他根本無法開口勸解。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難道要她為了不與深淵牽扯在一起，就放棄掉自己的生命嗎？

  就像她沒有資格決定對方的未來一樣，她也沒資格勸對方放棄自己的生命。

  「我說…我願意…」

  凱薩琳的話語再次把艾希拉回了現實之中。

  她此時才發現，那一抹原本只存留在脖頸下方以及胸口處的融化痕跡已經漸漸攀附到了凱薩琳的頜骨下方。

  那一片片密集的鱗片就像是一隻只細小的蟲豸，正在順著凱薩琳的脖子爬上她的臉頰。

  凱薩琳則是盯著身邊的讓·肯塔基，目光與對方緊緊的對視在一起，眼神之中透露出來的，滿是堅定。

  「我願意…請你救救我吧…我還…不想就這麼死去…」

  讓·肯塔基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下一秒，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最後緩緩伸出了自己的雙手，覆蓋在了凱薩琳腦袋兩邊的太陽穴上。

  「會有點痛，你稍微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