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是其中惶恐的那一員，所以你最後選擇了離開龐德帝國，來到了埃法隆尼亞，來到了法斯汀。」
萊昂皺著眉頭，盯著眼前的芬里爾說道。
「因為你們的存在已經成為了龐德帝國境內的一個不穩定因素。原本應該在黑暗中守護帝國的你們，反而成了黑暗中的最恐怖的存在。」
芬里爾的臉上閃過了一抹難看的神色，卻並沒有出聲反駁。
萊昂看了看他，一時間也沒有再說話。
平心而論，這些暗夜騎兵其實也是些分外可憐的人。投入了大量精力的事業一朝散去，龐大的教會組織也分崩離析，原本聞名於各國超凡者間的暗夜騎兵之名，也變成了人人喊打的不穩定代名詞。
而這一切並非來自於外部，偏偏是來自於他們作為敬仰且狂熱崇拜的神靈。
這種信仰崩塌所造成的絕望，以及隨之而來的那種背叛感，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很難體會的。
就像萊昂，他能夠多少感受到一些對方話語之中的那種沉痛與絕望，但你要讓他能夠設身處地，感同身受的說些什麼，他也只能是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想了想，他決定不再繼續糾結於這個話題上，而是腦筋一轉，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話說回來，自從上次見面之後，一直有一個問題縈繞在我的腦海中。剛好咱們又再次見面了，或許這也是一種緣分。不知道芬里爾先生能不能為我解答一下我心中的疑惑。」
芬里爾顯然還沉浸於剛剛的回憶之中，萊昂的話脫口而出之後，雖然把目光放到了萊昂的身上，但那眼神足足過了五六秒才漸漸凝實了起來。
疑問？什麼疑問？
芬里爾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一時間沒有太反應過來，隨即出聲問道，
「什麼問題？」
萊昂思索了一下，隨後才緩緩的開口問道：
「我最近在追查一個人，一個非常神秘的男人。我們將其稱呼為黑袍神父，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誰。」
芬里爾愣了一下，隨即這才回憶起最初與萊昂和老摩根見面時的場景。
是了，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似乎也是正在跟蹤那輛馬車，但是那拙劣的跟蹤技巧卻是漏洞百出，甚至於竟敢長時間直視被跟蹤的目標，毫不掩飾自己的視線，簡直是愚蠢的行為。
相由心生，想著想著，他的表情也就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萊昂我不知道對方的心裡正在想些什麼，但看他那樣子，顯然是明白了自己在說些什麼，所以萊昂只是頓了頓，又繼續開口。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事實上我最早是先發現了芬里爾先生您，隨後才跟著您的目光發現了那輛馬車。我現在還記得，您當時的目光看上去是充滿了怨恨與憤懣。這就讓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了，您作為一個來自龐德帝國的暗夜騎兵，為什麼會和那黑袍神父好像有什麼殺父之仇一樣。」
芬里爾沉默了半晌，他開口說話了。但是卻並沒有回答萊昂的問題，
「…你們對那個黑袍神父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你們當日的那種行為實在是太過於莽撞，衝動，而且行動過程中到處都是漏洞。如果不是我顧及和老摩根的舊情，在過程之中纏住了那黑袍神父一下，你們絕對會被他發現，那後果…一定很不美好。」
萊昂嘴角抽搐了一下。
即使你擋了那一下，我們最後還是被發現了，甚至還被抓走了。
「咳咳，還是得多謝您當時的好意…」萊昂略微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我聽您口中的這個意思，顯然是對那名黑袍神父有所了解的。他很危險？」
芬里爾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萊昂，
「當然很危險，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在暗中監視他，而不是衝上去直接給他幹掉。」
隨後他也沒有再去理會萊昂的表情，而是低垂下頭，看著自己手中那晚依舊在冒著裊裊熱氣的湯，手指摩挲了一下碗邊，接著淡淡的開口說道，
「那傢伙…他殺掉了幾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當然，並不是我的同僚，而是我來到這法斯汀城後遇見的幾個流浪者…」
萊昂一愣。流浪者？僅僅是僅能流浪者嗎？
當時在那車站前街的時候，芬里爾眼中的那種痛恨，簡直濃郁到了沒邊。一雙眼睛甚至都已經有些泛紅了。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幾名來到法斯汀後才認識的流浪者？
倒不是萊昂對於流浪者有什麼偏見，他只是覺得芬里爾口中所說的話稍稍有那麼幾分不太靠譜。
芬里爾也沒抬眼去看萊昂，依舊平淡的開口敘述，那語氣聽上去不知道是在對著萊昂講述，還是僅僅是自言自語。
「或許你會覺得這很荒誕，為什麼我會對幾個流浪者這麼上心。到那個時候我才剛剛來到這裡，舉目無親，心中還充滿了惶恐與絕望。說是自暴自棄也不為過，總之那段時間我過得一塌糊塗。」
「流浪者的群體其實很有意思，我指的是這些人本身。他們大多是懷揣著夢想來到這裡，結果被現實給結結實實的打敗。」
「他們丟掉了自己的一切，唯一還在堅持著的就是求生的本能。所以他們會拼盡了全力去想盡辦法讓自己活下來。」
「他們之間是充滿了競爭的，畢竟你今天多吃一口飯，我今天可能就要少吃一口飯。今天多收了一枚銅鼠，那有可能本來要給我的兩枚就少了一枚…」
「但是吧，總有那麼一些人是特殊的，是不合群的，是不那麼看重利益的。」
芬里爾一邊說著，臉上就漸漸的浮現出了一種奇怪的笑容。萊昂覺得，一副表情之中似乎帶著幾分的嘲諷，幾分的懷念，還有幾分的憧憬和悲痛。
看來，這應該是一個傷心者與救贖者的故事，不外乎是悲傷的人對生活已經失去了希望，他終日渾渾噩噩漫無目的的活著，最終卻遇上了某個人——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最終被他們感化、救贖。
有些老套，但是…卻也有些真實，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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