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倫娜緩緩的將按在萊昂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

  對方的體內確實沒有任何異常的狀況發生，似乎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這一切表現僅僅是基於一段不太美妙的回憶而已。

  但她也確實想像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一段回憶才會讓萊昂變成這個樣子。

  看著面前的薩倫娜那種猶疑不定的目光，萊昂內心也正在進行著一場掙扎，掙扎著到底要不要把一切的真相全部都告訴薩倫娜。

  他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會不會牽扯到一些不太好的方向，畢竟不論是從哪一方面來看，自己所經歷的這個「升格儀式」都顯然與別人截然不同。

  先是被朵兒小姐帶到了那所謂的純白神國之中，見到了與自己牽扯極深的那隻渡鴉。

  再然後是在升格儀式中，進入到了一個「廢墟神國」之中，見到了那所謂的「馮格里華德的四鐘樓」，

  最後就是位於那廢墟神國之外，那一片荒蕪的土地，以及自己精神失控之後所見到的那個龐大肉山。

  那個阿托萊德克洛姆。

  這一切的經歷都有些太過於匪夷所思，甚至完全與正常的升格儀式所背離。

  倒不是擔心薩倫娜不相信自己口中所說的故事，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將這一切說出來之後，到底會面臨什麼。

  是會被當成一個異類，一個怪物，還是什麼值得研究的素材？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看著面前的來昂臉上的表情像是萬花筒一般變來變去，薩倫娜不由得出聲詢問道。

  萊昂回過神來，抬頭看向薩倫娜。

  她清冷的面龐上帶著一抹疑惑，眼神之中卻是毫不作假的關心之意。忽明忽暗的火光投射在對方的臉上，被她那極為立體的五官拉扯成千變萬化的影子。

  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是太長，但是萊昂卻還是能感覺到與薩倫娜之間的那種聯繫。

  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目前作為隊友互相依託，更深的層面也許是因為他們全都身為「種子」的一員，父輩之間的聯繫也比較緊密，所以天生會有一種親近感。

  但這種親近感到底是否值得託付呢？會不會只是如同鏡中花、水中月一般脆弱而且多變呢。

  萊昂拿不準主意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孤獨。

  有關升格儀式的這些事情，他連與自己最為親近的老摩根都未曾講述過。而現在，他突然之間有些想要找那個老傢伙好好的傾訴一下，把這些壓在自己心裡的事情全都對著他說出來。

  雖然以他那個大喇叭的性格很可能第二天就會傳的到處都是，但他畢竟也算是這幾年以來萊昂最為信任的人了。

  至於說這個世界的父母，其實他們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萊昂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內心還是下了決定。

  他用袖口胡亂的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接著對著薩倫娜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沒事。只是感覺這段話里充滿了煽動的意味，有一種讓人克制不住想要投身黑暗的衝動。」

  薩倫娜聽到萊昂這麼說，他微微的挑了挑眉毛，但卻並沒有回答什麼。

  萊昂不知道對方這表情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的意思，但他此時也並沒有準備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而是轉頭看向了盆里的老亨特。

  「只有這些了嗎？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老亨特原本看到那個讓他感覺十分危險的小姑娘猛的撲到了這個萊昂的身邊，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就靜靜的泡在盆里也不敢吱聲。

  此時聽到萊昂向自己問話，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開口道：

  「不…不清楚啊。這就是我得到的全部的信息了。我唯一能夠從中知道的就是我能夠把我兒子的靈魂拯救出來，然後和他一起進入到那個什麼神國之中，所以當時就心安理得的順其自然發展下去了。」

  「僅僅是這麼一段話，你就相信了？」萊昂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他皺著眉頭向著老亨特追問道。

  「這段話現在聽起來確實有些像是那些印在傳單之上的邪教宣傳語。但是當時那種環境下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他卻莫名其妙的給我一種令人十分信服的感覺。」老亨特的身體晃了晃，似乎是做出了一個聳肩的動作。

  但他此時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嚴格意義上的部位分別，所以看上去只是整體晃悠了兩下。

  莫名的信服感？

  萊昂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來自於那中年神父或者所謂的真神的術式？感染人心的能力？

  薩倫娜收回了放在萊昂身上的目光。她覺得剛才的事情一定不會像萊昂說那樣簡單，對方一定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

  但是顯然，他現在並不準備說出來，或許是有什麼顧忌，也或許單純的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薩倫娜你沒有死揪著不放，而是把注意力也放回了兩人之間的交談上。

  「令人信服的感覺。」

  她重複了一下老亨特的話，

  「可以詳細說說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是突然之間發自內心，還是從外部傳遞過來的。」

  老亨特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仔細的思考這兩種感覺到底有什麼不同。

  「似乎…應該是發自內心吧…」他不確定的說道，「我也無法形容，就是對方那麼一說，然後我就信了的感覺。」

  萊昂看向了薩倫娜，

  「你想到了什麼嗎？」

  薩倫娜輕輕點了點頭。

  「他應該是被人下了咒術。在特定條件被滿足的時候便會激發出來的咒術。應該就是那個中年神父所設下的。」

  萊昂對此感到毫不意外，他頓了頓，然後又問道：「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嗎，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那個人。」

  薩倫娜思索了一下，

  「一半一半吧。畢竟我們誰也沒有見過那個人的真容不是嗎。」

  萊昂思索了一下。回憶起那天他和老摩根與黑袍神父正面相對的時候。

  任憑對方使用何種驚天動地的能力，任由狂風如何吹拂鼓動他的衣服，那個兜帽這就像鋼澆鐵鑄一般套在對方的腦袋上，不曾移動分毫。

  萊昂嘆了口氣，果然事情還是沒有那麼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