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論萊昂的心情變得如何，腦海之中正在經歷怎樣的動盪，老摩根卻沒有停下他的講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事實上即使諾德拉斯他們已經在密林之中跋涉了許久，也僅僅只是涉及到一片寬廣的無人地帶的邊緣而已。」
整片禁忌森林橫亘在廣袤的南部無人區最北端。作為分隔生者世界——還能夠適宜人類生存的土地——和死者世界——焦黑廢土荒漠——的分界線，整片森林寬度足有上百公里。
即使把距離拉遠，從地圖上俯視著看過去,也是足有兩指寬的厚重線條。
而諾德拉斯一行人…在地圖上看的話，恐怕才深入其中不到兩毫米的位置。
而僅僅是這麼一點點距離，他們就付出了兩個人的生命。並且在此時，幾乎人人都已經陷入了一種瘋狂而無法言喻的境地之中。
好在他們的統領者——那名孩子的父親是一個意志相當堅定的人。他一直不斷的催促他人前進，在一定程度讓這一票烏合之眾勉力保持住了清醒。
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什麼。知道這種狀態就好像是曾經圍繞著篝火喝上一晚上劣質酒水一樣的感受，大腦暈乎乎的，手腳都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聽使喚。
或許是因為夜晚的密林中有毒瘴存在？諾德拉斯不由得想到。他曾經聽小鎮上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過，版的森林中有一種毒蘑菇——也可能是好幾種——會迎著月光,散發出有毒的孢子，人類一旦吸入便會頭腦發昏，影響神智，嚴重的甚至還會出現幻覺。
諾德拉斯覺得老人們說的太對了，自己現在就已經出現幻覺了。他看到自己站在人群之中，就是那群邪教徒之間，嘴裡應和著他們的呼喊，高聲歌頌著自己聽不懂的話語，向著某位龐大而偉大的存在彎腰屈膝獻上自己的內臟。
他聽到巨大的翅膀扇過天空的聲音，看到了散發紅光的巨眼和龐大如山的血肉軀體。
然而下一秒，等他眨了眨眼的時候，所有這一切又消失不見了，仿佛那只是他短暫時間內因走神做的白日夢而已。
他不知道身邊的人是否有與自己一樣的見聞，但是據他觀察，所有的人面色都在不斷的變化，的表情時而扭曲，時而掙扎,時而又充滿了歡快。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詭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黑暗力量似乎繚繞在他們身邊。
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突然之間穿出了密林，來到了一片寬敞的空地。
月光在這裡再也不受樹木的阻隔，銀燦燦的光輝從那巨大的月亮上投射進來，混雜的一種莫名的紅光，那突如其來的光線變化甚至讓他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耳邊呼喊的聲音變得更加巨大了，似乎有無數的人正貼著他們的耳朵邊上大聲喊叫著。
等諾德拉斯勉強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正被人拽著蹲伏在了灌木叢後面。
拽著他的人正是那領頭的孩子父親。而此時他正一臉鐵青的透過灌木叢向著外面觀察。
諾德拉斯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無比。
只見站在月光照射下的空地上，不知怎麼的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周圍插著一圈兒就地取材製作的火把。
看那大坑參差不齊的邊緣似乎是那些人用某些工具——可能是鐵鍬，但是似乎沒有那麼堅固和鋒利——一點一點挖掘出來的。直徑大概在二十米左右，邊緣處最淺，越往中心處越深，諾德拉斯目測最深的地方可能達到了十五六米左右。
而順著這個坑的邊緣往下延伸的緩坡上，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的排滿了各種人類、動物的屍體。這些屍體有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那些動物就更複雜了，野豬、野牛、野馬、鹿、狼等等不一而足。
但無論是何種生物的屍體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面容扭曲,臉朝向天空,並且張大了嘴巴,似乎在用力的哀嚎。
再往下看去,那最深處是一片直徑大概五六米的平底，但是諾德拉斯也不能保證那究竟是不是平底，因為它此時正被一層深紅色的液體所覆蓋，這讓他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意——那似乎是從坑邊上所有的屍體處流淌而出，並在坑底匯集而成的血湖！
就在這片血湖的中心地帶，又攏起了一片土地。這片土地看上去坑坑窪窪，毫無規則可言。像一片孤島一樣飄在這血湖之上。而一處巨大的篝火正燃燒在這孤島之上，在那滔天的火焰之中似乎還能看到某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其中忽隱忽現。
那些流民異教徒們正聚集在坑邊、湖邊還有篝火邊上，他們那身黑袍早已破敗不堪，有的人甚至赤身裸體。他們手裡拿著不知道是什麼骨頭製成的器皿，以那巨大的篝火為中心，一邊呼喊著讓人聽不懂的語言，一邊擺手擺腳的的跳著不似人樣的舞蹈。
諾德拉斯年輕的時候也算得上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然的話他也不能被小鎮上的居民推選為那個沒什麼用的警長。但是他此時可以對天發誓，不論是哪個國家，不論是什麼民族，不論是什麼舞種——哪怕是薩滿巫師的祭祀舞、野生動物的求偶舞——都無法與眼前這種詭異的舞蹈相提並論。
那種扭曲肢體，卻又帶著特殊韻律的動作看上去奇醜無比，就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加入進去的衝動。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像諾德拉斯一樣在這驚嘆和發愣，那孩子的父親一眼就在那屍體堆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的面龐。他們的表情和周圍的屍體一樣，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似乎在死前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火光夾雜著月光紛亂的投射在他們的皮膚上，那蒼白的膚色混合著扭曲的陰影，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掙扎扭動的厲鬼……
然而等諾德拉斯的眼睛終於適應了光線之後，他卻又驚恐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坑底中心的那片島嶼，似乎是用無數還粘連著血肉的各種動物骨骼散亂拼接而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