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德鼓起畢生的勇氣,一咬牙登登登就上了三樓。
直到他站在了奧黛拉小姐的門口,他才停了下來,神色中又有些猶豫。
是不是有些衝動了?
萬一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發展——雖然知道奧黛拉小姐很大程度上可能會拒絕他,但萬一要是成功了呢——可怎麼辦?
三樓的樓道里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一片。兩端盡頭的窗戶各自投進一角銀色的月華,瓦斯計費器上的螢光成分閃著些許微光,四下里靜悄悄的,只有某個藏在不知名角落的蟲豸,聲嘶力竭的揮霍著所剩不多的生命。
阿德有些焦躁不安。
一方面是因為下定不了決心到底要不要進去,另一方面——他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時間不多了,如果不快點的話宵禁時間就要到了。
什麼?你問從老傑克的別墅到這裡不過幾百米,為什麼到宵禁還有兩個小時就覺得時間緊迫?
拜託,明明都知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會被拒絕了,那還不提前給自己留出點療傷的時間嗎?
阿德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了腦袋。他定了定神,伸出了手敲響了房門。
「噹噹…吱嘎~」然而只敲了兩下,面前的門就被他敲的打開了一條縫隙,疏於修繕地門軸乾澀地吱嘎作響。
老阿德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
一直過了好幾秒,他才突然反應過來。遲疑了一下,開口道:
「奧黛拉小姐?我是阿德。你在嗎?」
…………
沒有人回應。
阿德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一邊伸手輕輕推開門,一邊又問了一遍:
「奧黛拉小姐?你在嗎?」
房門緩緩被他推開,吱吱嘎嘎地響著。房間內的燈光逐漸從一條縫隙開始擴張,隨後填滿了阿德的視線。
而然裡面卻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如同死寂一般。
阿德的影子在背後拉的老長,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隱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人呢?奧黛拉小姐不在家?睡著了忘記鎖門?
還是……
他心裡一突,聯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忙把手裡的花束先放在了門口。邁步就要進入房間。
然而他的腳才剛抬起來幾寸,卻突然一頓,又緩緩放了下去。
如果奧黛拉真的是遇到了什麼危險,自己手無寸鐵的,就算進去了也於事無補啊!
他摸了摸渾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除了幾張金獅、銀鷹之外,唯一的金屬物件也就只有懷裡那塊老爺賞的帶鏈金表了。
或者…再算上褲兜里的幾枚找零來的銅鼠?
這他娘的管個蛋用啊?用銅鼠當飛鏢?還是懷表當流星錘?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目光定格在了隔壁房間門口的幾個空威士忌酒瓶。他拿起一個觀察了一下。
埃法隆尼亞威士忌,當年的裝瓶的便宜貨。但是好在瓶身相當寬厚結實,瓶口的細頸也方便握持。
左右也沒有更合適的東西了,阿德直接把這酒瓶子抄在手裡,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邁步就進了房門。
房間裡安靜異常,體感溫度有些偏低。這讓阿德更是心裡嘀咕,都這個季節了,難不成奧黛拉小姐大晚上的還開了窗戶?
他躡手躡腳的走在破舊的木地板上,儘量控制著自己皮鞋的鞋跟不要碰撞到地面發出聲響。然而時不時從地板上傳來的「咯吱」的聲音,還是讓他渾身僵硬,心臟狂跳不止。
他額頭上開始出現汗水,在這深秋的季節里可真是不多見。他緊張的要命,心裡邊不斷的嘀咕:早知道就應該勸勸姥爺,把這該死的地板好好修繕一下!
一步,兩步,三步。阿德距離踏出玄關只剩下一個轉角的距離。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聽了聽一牆之隔的起居室里是否有動靜。
等待了兩秒,什麼也沒聽到。阿德緩緩地把身體貼在牆上,露出半邊眼睛探了出去。
房頂的煤氣燈是二十年前的型號,固定在柵欄一樣的鐵網後面。光源被鐵網分割成七零八落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眼暈。不過好在,這東西質量很好,堅固耐用,光源散亂卻依舊穩定。
桌椅沙發全都保持著原樣,茶几上甚至還放著一杯咖啡,不過看樣子已經涼透了。地面上也相當乾淨,看得出來奧黛拉小姐過的相當講究,地板雖然老舊卻也算得上一塵不染。
沒有阿德預料中的那種一片狼藉。
看來不是遇到歹人入室了?阿德看著眼前齊整的一切,不禁有些沉默。
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他心道,目光越過起居室,看向另一邊的臥室方向。
他定了定神,平復了一下狂跳的心臟,再次摸了出去。
起居室並不大,就算阿德刻意控制了行進速度防止發出聲音,也只用了短短十幾秒便已經摸到了臥室門前。
房門關著,但是從鎖眼和門縫裡透出來的光能看出來,裡邊是開著燈的。
阿德面色緊繃,精神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他在腦海里不停的預想著開門之後可能看到的畫面,以及自己應該怎樣應對。
大概的整理出幾個預案之後,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攥緊酒瓶,微微抬起——準備一開門就給那可能存在的歹人來一下狠的——左手輕輕握住了門把手。
他在心裡給自己數了個一二三,隨即手底下猛地一擰,肩膀撞了上去!
房門「咚」的一聲狠狠撞在牆上!阿德已經搶步進了房間!手裡的酒瓶高高揚起——
……也沒人?
阿德愣在了原地,手裡的酒瓶還高舉著,裡邊剩餘的一點殘酒順著瓶口流進了袖子裡。
被那冰冷的酒液一激,阿德才突然緩過神來。他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看來奧黛拉小姐真的是出門去了。還好,沒有遇到危險就好。
然而隨後他又開始有些擔心起來。這大晚上的,奧黛拉小姐跑到哪去了?
阿德四下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突然發現,在他正對面的地面上,倒扣著一張信紙,看那從背面透出的痕跡,似乎寫些什麼東西。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將它撿了起來。心裡邊對奧黛拉小姐誠懇的說了句:抱歉,我也是關心你。
隨即將其翻轉過來,掃了幾眼:
「親愛的奧黛拉,展信安。
原本我已經踏上了北上的蒸汽列車,預計在9號晚上抵達北邊卡蒂斯港換乘浮空艇,回到我的家鄉——終年冰雪的諾斯蘭德鎮。
但是思慮良久,我覺得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你,我最親愛的朋友。
所以我想,結婚的事情也不著急——那個男的我連見都沒見過。如果不是母親大人多次催促,我其實更想留在法斯汀,和你呆在一起!
所以你猜怎麼著……我回來啦!
為了你,我回來啦親愛的奧蒂!
我會在法斯汀停留幾天,好好的再看看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也好好再看看你。
如果你願意,我會準備好一桌子你喜歡的飯菜,在我家等著你。
你一定記得地址,對吧?不見不散。
愛你的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