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挺好，但靈山上霜雪未消，石梯還有些打滑。

  白楚汐本想讓他們倆走前面，但被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楚楚師姐，還是你走前面吧……」

  桑顏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白楚汐本以為她是擔心待會見到人。

  但走了兩步後，她不小心回頭，才明白了原因。

  桑顏和牧鈞靠得極近，兩人垂在身側的手不時碰到，又在接觸的剎那如驚著似的分開。

  白淨的臉上，滿是紅暈，氣氛熱烈到連周遭的冰雪都能融化。

  白楚汐悄無聲息地回過頭來，偷笑了一聲。

  好吧，是她不解風情了，差點打擾小情侶之間的曖昧。

  不過沒等走兩步，身後一聲「哎喲」，伴隨著小腿上被人扯住的力度，讓她又轉過了頭。

  白楚汐低頭一看，桑顏在石梯上滑倒，整個人往前一撲摔了滿地。

  還好沒有硌著臉，只不過模樣也有些難堪。

  「沒摔著吧？」白楚汐連忙和牧鈞一起扶她起來，左右看了看。

  「沒事，就是有點糗，嘿嘿。」還能打趣，臉蛋紅紅沾了點泥，除此之外沒什麼大礙。

  「喲，這不是楚汐嘛，怎麼還摔著了，姑娘沒事吧？」

  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白楚汐和桑顏同時望了過去。

  是來巡山的師姐，見桑顏一身狼狽又是生面孔，走過來想看看情況。

  桑顏下意識低下了頭，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搖頭道：「多謝關心，我沒事的。」

  白楚汐看出來她在緊張，幫她打援護，「只是不小心，師姐你先去忙吧，我帶她上去就好了。」

  師姐點了點頭，不過出於職責，還是照例問了一句：「這位是？」

  她朝桑顏示意，目光不時看向牧鈞。

  多虧了他每年都來靈山送禮，順便見見桑顏，靈山眾人早已對他很熟了，作為師兄師姐也早已默認了他與桑顏的關係。

  所以乍一看到他和陌生女子面孔貼在一起，心裡總有些怪異的感覺，像是在為自家白菜打抱不平。

  桑顏和牧鈞兩人一點也不擅長撒謊，皆是避開了眼神，還沒說話就一副忐忑不安。

  只能由白楚汐來出面了，「她是師父重要的客人，要不師姐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現在已經進入戒嚴階段了，來歷不明的人哪怕是白楚汐和謝簡清兩人一起，也沒有權利輕易放上去。

  師姐點了點頭，探出神識查看片刻，臉上笑容變輕鬆許多。

  「那好吧，正好我也巡完一輪了，你們這下去的時間有點久啊，別告訴我是在偷懶嗷哈哈哈哈。」

  白楚汐笑了笑，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身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

  等師姐的注意力從桑顏身上收回來後，白楚汐才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

  雖然剛才她摔倒在地時，牧鈞拉住她的動作挺帥，看著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但——

  靈力護身的桑顏，會在這種石梯上滑倒？

  她總覺得有什麼細節，被自己忽略了。

  回到靈山，剛一踏入最里一道門，迎面就撞上了一行人。

  正好是和這位師姐換班巡山的師兄們，他們都知道桑顏和謝簡清是去接牧鈞的，但沒想到同時帶回來的不是桑顏，而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而且，這氣質看起來和桑顏完全不同。

  幾位師兄打趣道：「喲，牧小少爺這是終於不在我們小師妹這棵樹上吊著了？」

  「不過這位是……？」

  不等旁人介紹，桑顏齜牙一笑，擋在牧鈞身前，「我的身份說出來嚇死你！」

  就會欺負她，趁她不在還想調侃牧鈞這呆子！

  看她這麼開朗，幾位師兄也開始逗她，「那說來聽聽，看嚇不嚇得到我們。」

  桑顏白了他們一眼，這哄小孩一樣的語氣，一點都沒有變，她都不想跟他們說話了。

  不過久違的拌嘴，讓她一直有些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能這樣再次見到他們，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這幾位師兄都是有事在身，簡單聊了兩句後就走了，那位師姐盡職盡責，將他們一路送到了豐武大師的屋外，等確認身份後才走。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後，豐武大師才看著桑顏說了第一句話。

  「身體有什麼異樣嗎？」

  桑顏頓了一下，搖了搖頭，乖乖回答：「目前沒有，師父。」

  她的嗓音聽了讓人腦海中不自覺想起雪落下的聲音，清清柔柔，和以前那個帶著點乖軟的氣質完全不同。

  聽到這一聲師父，豐武大師才將身子轉了過來面向他們。

  他盯著桑顏，見她平安健康，那矍鑠的雙眼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回來就好。」

  「師父……那我什麼時候說啊……」

  桑顏小心翼翼地抬眸看著他，沒被訓一頓她有點不習慣，讓她更害怕了。

  「在大會之前，先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走了兩步來到她面前，目光變得鋒利了許多。

  「這段時間委屈你了，暫時先對外宣稱是提前來的客人，楚汐簡清，你們平日走得近，多幫著他們一些。」

  白楚汐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謝簡清，從剛才見到桑顏開始，他就安靜了不少，一直乖乖待在身後見縫插針地幫忙。

  他也對桑顏的事心懷愧疚吧，哪怕他不說，白楚汐也能察覺到，在靠近桑顏時他比以前多了一分關注。

  這應該是好事，她一直都希望他能有更多的情感體驗。

  雖然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情況，她也不願意以桑顏的性命為代價，但既然已經發生了，也算是另外一種安慰吧。

  桑顏也沒想這麼快告訴大家，她也還沒有充分做好準備，有點不知所措。

  現在就像鴕鳥心態，能瞞多久是多久，雖然她也知道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但先讓她組織好語言。

  她甚至都能想像，到時候交代情況時，她會面對的是怎樣的狂轟濫炸。

  一想到那個場景，她就有點瑟縮，發生這種事不怪任何人，只怪她自己太疏忽大意給了人可乘之機。

  她正想鬆一口氣，就聽到自家師父沉甸甸的聲音：「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忘了告訴我？」

  桑顏後背一緊，硬著頭皮點點頭。

  醞釀了許久，頂著屋內眾人的目光，憋出了一句——

  「師父，我沒有靈力了……」

  說完，「噗通」一下，動作行雲流水地跪在了蒲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