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嫂子，你怎麼了？」方元英拍拍懷裡的女兒，擔憂地問道。

  趙翠蘭還在不停地用勺子攪著碗，但碗分明已經空了。

  「啊？哦，哦，沒事兒。」趙翠蘭扯出一抹笑容，回道，「昨晚上沒睡好。」

  方元英向來性格單純，此時聽了趙翠蘭的話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她愧疚地笑了笑，「嫂子，這幾天真辛苦你們了，其實你們不用啥事都親力親為的。」

  她娘家大嫂送了兩個下人來。

  一個給她用，一個給公中用。

  趙翠蘭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兒，順手的事兒。」

  說完，她輕輕拉住小肉包的指尖，點著下巴逗道：「畢竟我們小肉包這麼可愛，對不對啊？」

  小肉包的女兒長得很可愛，皮膚這幾天已經不再皺巴巴的，逐漸變得光滑。

  趙翠蘭的腦海中浮現出方元英生產當天的場景。

  養了多年的女兒攔住她，輕聲問道：「娘，我到底是不是楊家人？」

  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

  她的女兒肯定也很難過吧？十二歲的她也不知道如何才鼓起勇氣問的，也不知懷疑了多久、害怕了多久。

  趙翠蘭把楊清歌摟在懷裡，和過往的那些歲月一樣，她緊緊摟著楊清歌，用那股熟悉又溫暖的味道籠罩著她。

  「你永遠是娘的女兒。」

  趙翠蘭似乎什麼都沒說，又似乎什麼都說了。

  小肉包哭唧唧地哼了兩聲，臉往方元英懷裡直拱，一看就是餓了。

  見狀，趙翠蘭記憶回籠，起身說了兩句就離開房間。

  因為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楊清歌今日起得很晚，醒來後整個人還有點蒙圈。

  她坐在床邊愣神了好一會兒，才去洗漱吃飯。

  她正坐在院子裡一小口一小口抿著粥，半掩著的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走進來的是一個楊清歌從未見過的婦人。

  「站住！」

  楊清歌輕喝一聲，這人怎麼這麼不知禮數，沒經過主人家的允許，她竟然隨隨便便就進別人家裡！

  婦人被聲音嚇了一跳，雙手捂住胸口，鮮紅的指甲十分奪人眼球。

  她見到楊清歌，不僅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居然還喜上眉梢。

  她仿若未見楊清歌皺起的眉毛，扯出笑容，雙手一拍，道：「哎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楊秀才生得可真好啊！」

  婦人眼睛上下掃視，心下滿意。

  嗯，這個楊家小娘子倒是生的不賴，怪不得能被那戶人家看上。

  「小娘子，我也長話短說，我呢是石媒婆，應梁家的要求來向你提親的！」

  石媒婆雖然才四十上下，但做媒婆這個行當也是有些年頭，自然看得出楊清歌對她的牴觸。

  所以她決定速戰速決，把上門的原因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好條件擺出來，她還不信楊家會拒絕。

  果然，她話剛說完，楊清歌的臉色猛然一變。

  石媒婆見狀更加自信，她揚起手，一邊掰著手指一邊給楊清歌細梁家的優點。

  「這說親的是梁家大房的獨子，今年二十五，雖說年齡大，但是會疼人啊。」

  石媒婆說到這裡還意味不明地衝著楊清歌笑了笑。

  楊清歌依然站在那裡，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位媒婆的表演。

  石媒婆正說得起勁呢，雖然心裡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決定繼續往下說。

  楊家小娘子年紀小，還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肯定知道錢的好吧？

  「梁公子說，只要你願意嫁，三百兩聘禮。」石媒婆說出自認為了不得的數額，卻發現楊清歌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這小丫頭難不成還以為自己不得了，三百兩都配不上？

  不過才考上個秀才而已，在縣城可能還能說上一說，但在郡城，秀才那可是一抓一大把，她楊清歌又算得了什麼？

  楊清歌攪了攪沒喝幾口的粥，突然問道：「這個梁家和縣學的梁夫子是什麼關係？」

  石媒婆一愣，笑道：「哎喲，我差點兒把這一茬給忘了。」

  「梁夫子的親哥哥就是梁公子的爹，哎呀，要我說，你和梁公子可真的緣分不淺啊。」

  楊清歌往石媒婆這邊走了幾步，問道：「哦？怎麼說？」

  石媒婆眼睛轉了轉，沒想到這個小娘子還信緣分這種鬼話，不過信總比不信好，不然她怎麼促成姻緣呢？

  石媒婆輕咳一聲，做出一副理解的樣子道：「其實依我說，咱們做女人的又何苦去受讀書那個罪呢？這種罪就該男人去受，咱們只需要好吃好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就行了。」

  楊清歌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石媒婆咽咽口水，覺得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不過呢，楊家小娘子你這麼聰明天生適合讀書，但老天也不想讓你這麼辛苦，就給你派了梁公子來婚配。」

  「哦？怎麼說？」楊清歌繼續詢問，語氣平靜。

  「成婚之後，你自是可以跟著梁夫子一直學習，能學到知識，又不用去參加科考，還有梁公子寵著您，這日子，多美啊！」

  石媒婆終於說完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一臉忐忑地緊緊盯著楊清歌。

  楊清歌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笑容，宛如結冰的湖面迎來春風。

  「怎麼樣？你爹娘都不在家嗎？這樣吧，要不你和我去見見梁公子，說不用就一見鍾情了呢。」

  「你們讀書人不是最講究這什麼天賜的緣分嘛。」

  說著，石媒婆就上前兩步，試探性地伸手要拉楊清歌。

  趙翠蘭手裡端著一碟想給楊清歌吃的小菜，面沉如水。

  這個石媒婆前兩天找她說過這個事兒，被她沖了過去。

  沒想到，她居然還敢找到他們家來，還對著她閨女逼逼賴賴那麼多！

  什麼叫天賜的緣分？

  這緣分給你你要嗎？

  不要臉的賤人！

  趙翠蘭心底怒火衝天，她今天要讓石媒婆走著進來，躺著出去！

  抽人的想法還沒來得及付出實際行動，趙翠蘭就看見楊清歌手臂一揚———

  一碗黏糊糊的、還有點燙的粥從石媒婆頭頂順流而下。

  嗯，她閨女手比她快。

  「我看你大概是腦子凍出毛病了，給你暖和暖和。」

  楊清歌拍拍手，語氣溫柔，不帶絲毫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