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來到。
縣城外的梅林枝頭綴滿紅花,這兩天不少人都結伴去賞梅。
楊清歌披著大紅色的兔毛披風,牽著長高不少的小紅,一人一馬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十分耀眼。
走到巷子口,只見那裡已經候著好幾人。
身姿挺拔的林志遠,往嘴裡丟果乾的趙靈,依然沒帶手套只能搓手的周震,以及…站在一邊臉紅撲撲的方霆。
「你臉怎麼了?出門抹胭脂了?」楊清歌摸摸小紅脖子,問方霆。
「別亂說!」方霆都要被氣得跳腳。
他爹娘非逼著他和楊清歌他們交朋友,還說如果不去就斷了他的月錢!
可是每次一見到這幾個人,他就想到自己幾年前被看了屁股的慘痛經歷。
今天,周震那個不要臉的居然還主動提起這茬!
想到此,方霆狠狠瞪了眼周震,討厭鬼!
楊清歌見狀便也知道發生了何事,不再多問,她甩甩鞭子,「騎馬去吧。」
幾人都是有馬一族,騎馬的技術這幾年都進步不少,加上路上積雪已經清掃乾淨,沒什麼危險。
他們便不假思索地點頭應是。
五人翻身上馬,斗篷迎風鼓起,少年肆意的笑聲隨著馬蹄印逐漸遠去。
梅林不算很遠,五人騎馬也不過花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
只是天氣畢竟未曾回溫,五個人還是被凍得有些難受。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出帕子默默擦掉鼻涕,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周震,周震你鼻涕怎麼那麼多哈哈哈哈哈!」方霆肆無忌憚地報復著曾經傷害他的人。
「你的也不少好不好?」周震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鼻涕擦乾淨,還沒忘繼續傷害方霆。
楊清歌收起手帕,衝著方霆和周震撇撇嘴,「他倆真配。」
趙靈點頭補充,「一個震、一個霆,天都要被他們炸破了。」
林志遠給楊清歌遞過來一方乾淨的手帕,「給你,沒用過。」
「你真是太貼心了,志遠兄。」楊清歌沒帶絲毫猶豫就接過手帕,感激地衝著他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林志遠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耳垂,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心跳得有點快。
「走吧,進去看看。」他將視線從楊清歌臉上挪開,轉移話題道。
但腦海中那張璀璨的笑臉卻怎麼也揮不去。
五人將馬匹拴在專門的地方,交了幾文錢給看管的人後,就趕緊走進了梅林。
這片梅林非常大,即使目前來的人不少,但只要往裡走點兒,就還能找到不少樹下沒有人的梅樹。
五人站在梅樹下,默契地同時仰頭、深吸、長吁一口氣。
真香啊。
梅花的香不同於牡丹,她的香氣是幽幽的,是需要放鬆心神、完全沉浸後才能感知到的。
五人好歹也是讀書人,聽著周圍隱隱傳來的吟詩作賦之聲,興致也悄然來了。
楊清歌抬手輕觸梅花,指尖似乎是因為梅花才微微泛紅。
「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
「猶余雪霜態,未肯十分紅。」
「陌上風光濃處,第一寒梅先吐。」
……
五人一人一首詩結束後,就極其自覺地開始嘮嗑。
要知道,在縣學學習的日子那是相當痛苦,每日最少做一首詩,寫一篇策論,再背點不熟悉的知識,連成績最差的周震都被縣學夫子督促著進步了不少。
現在既然是遊玩之時,還是好好享受輕鬆時光就好。
「咱小叔最近是不是特別開心?」方霆八卦地問道。
「那是自然。」楊清歌雙手一攤,想起小叔在家裡樂顛兒了的模樣。
楊青石自從被方霆指點迷津後,仿佛一竅通竅竅通,成日裡就往方家跑。
他也見不著方小姐,卻能拜託方家其他人幫忙遞東西。
什麼親自滷的肉啊,親手雕的木簪啊,學了一個月字寫的情書啊……
反正是用盡心思向方小姐「說愛她」。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前,二人成婚,雖然偶爾也會有爭吵,但是總體而言,還是一對甜蜜蜜的小夫妻。
而就在半個月前,方元英被診出身孕,楊家小兒子終於有後了!
「哎,我小姑姑生的孩子,小名得我來取。」
「不行,我來取,我已經想好了。」楊清歌立馬反駁,「就叫肉卷。」
「啥?肉卷?不行,太粗糙!」方霆瞪著眼不服輸,「依我看還不如叫肉包。」
楊清歌剛想吐槽肉包和肉卷沒有區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清歌,你們也來賞梅?」
楊清歌轉身,看清來人,笑著說道:「裴夫人,你今日可真好看。」
如此直白的誇獎讓裴夫人溫婉的笑容破功,她趕忙拿起手帕擋住越咧越大的笑容,她就喜歡清歌這種實話實說的乖孩子。
不過是實話,裴夫人的確很美。
盈盈臉龐好似白玉盤,露出來的手腕更是細膩光滑,明明成婚好多年,她那雙眼卻仍如未出閣般靈動。
而在她打量、欣賞裴夫人的時候,裴縣令也在打量她。
甚至可以說,裴縣令在仔細觀察她的面容。
這幾年因為縣衙事物繁忙,加上楊清歌一直苦讀,裴縣令與楊清歌沒見過幾面。
因此,裴縣令竟不知道楊清歌已經長成小小少女。
楊清歌這幾年身高長了不少,面容也長開了,完全應了那句「吾家有女初長成」。
長長的睫毛下是微微泛棕的眼眸,高挺的鼻樑側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鼻子下面的嘴唇也很有特色,唇珠比常人都要飽滿一些。
五官各具特色,組合在一起有種奇異的熟悉感。
裴縣令的眉毛擰起,握著裴夫人的手也下意識攥緊。
裴夫人吃痛地嘶了一聲,疑惑地抬眸望過來,卻只見裴縣令正出神地盯著楊清歌。
紅色的披風,美妙的雪景,妙齡的少女,的確是值得欣賞的美景。
但裴夫人作為裴縣令的妻子,還是覺得這不是他出神的理由。
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裴縣令的不對勁。
楊清歌更是朝著裴縣令挑挑眉,看她作甚?
裴縣令的心臟撲通狂跳,一道他永遠都無法遺忘的身影在腦中浮現。
他多年前的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楊清歌是他長姐的女兒。
而他長姐十二歲就被拐走,再也沒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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