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鎮，很多人都朝著一個方向疾步而去，有不知情的路人好奇問道：「大娘，你們這是往哪兒去啊？」

  大娘挎著籃子，腳步不僅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更快了兩分。

  但她還是為路人解答了疑惑——

  「去搶好吃的啊！」

  老楊滷肉店和小楊飯館做活動哎，為期三天，只要在小楊飯館連續買上三頓飯，就可以到老楊滷肉店兌換一大塊豬頭肉。

  而要是在老楊滷肉店一次性買五斤滷肉滷菜，就可以去小楊飯館免費吃兩頓！

  鎮上的人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活動，一個個抱著即使不買也要看看熱鬧的心理，全都簇擁在兩家店的門口。

  「喂，你給我算算，劃不划算？」

  「你這不是為難人嘛，我咋算得出來哎？」

  「不是，依我講，不划算，他們肯定還是有的賺。」

  「廢話，人家做生意不賺錢喝西北風啊？」

  「哎哎哎，你不是講不划算嘛，你買的啥？」

  兩家店裡的人全都忙得團團轉，店裡不多的幾張桌子也全都坐滿了人。不過既然願意花錢買，這些人也都不是小氣人。

  他們乾脆拎著東西回家吃，回家還能自由點，在這兒頂著左右鄰居的目光，咳咳，還有點不好意思呢。

  這邊市集之上一片火熱，無論看熱鬧的還是真心來買的，大家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你說是不是因為黃家倒了，這兩家才這樣慶祝？」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回答他的人狠狠吸了一口空氣里的香味，「難道黃家倒了，你不高興？」

  「嘿嘿嘿，這還用問嘛！「

  而另一邊的關家私塾之中，空氣靜得似乎全部凝固。

  六位學生全都端坐在桌前，微微低頭，屏息凝神，耳朵悄悄豎起。

  而站在前面的王思成早已大汗淋漓，窗外的蟬鳴仿佛在他心上敲擊，他掩在衣袖下的雙手緊握，終於，他深吸一口氣，心一橫，開口道——

  「老師，我錯了。」

  回應他的依然是沉默。

  王思成面上除了羞愧外，又慢慢浮現出一絲憤恨。他當著幾個稚童的面向關夫子致歉三次，卻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憑什麼？

  他也是秀才，即使見了縣老爺都是不用下跪的！

  關夫子自然沒有錯過王思成流露出來的那一抹憤恨，他閉了閉眼，只覺得心口有股氣往上冒，恨不得將這個弟子踹倒在地。

  他，他怎麼有臉不平？

  最近幾日，關夫子身體有所好轉，恰逢他聽見身邊小廝說起黃家之事。

  黃家在水臨縣向來為非作歹，仗著有錢有人，橫行霸道，如今卻忽然間被縣令關押入牢、沒收家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夫子將小廝叫來細問，這才知道與小清歌和林志遠二人密切相關。

  小小年紀，竟然能夠有這樣的勇氣去找受害者共同告官，關夫子心中很是滿意與自得。

  於是，他便想著親自來找二人，勉勵一番，順帶看看弟子王思成是如何教導六位學生的。

  但關夫子剛走近教課的學堂，就聽見王思成在大放厥詞。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黃富商的碼頭為多少人提供了活路，還有黃富商家的產業，居然全都被縣衙收入庫中，誰知道最後進了誰的囊中！」

  關夫子聽了第一句話，還以為王思成是在教育小清歌他們行事要穩重，不可魯莽，心底的欣慰還沒升起，就聽到後面的話，關夫子只覺得五雷轟頂，他，他居然教出了這樣的弟子？

  而王思成在為黃富商辯解後，就按照原有的狀態，讓小清歌他們自己看書學習，他則坐在那裡翻著本書，心思卻全在盤算黃家產業有多少之上。

  關夫子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王思成，腦海中閃現著王思成當年苦讀的一幕幕，還是不忍道：「你只見黃鴻的碼頭為多少人提供了活路，卻見不到那碼頭是無數人的死路！

  你懷疑黃家產業被人私吞，卻恰恰暴露了你的醜惡作態！「

  王思成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仍作鎮定辯駁道：「師父教訓弟子可以，萬不要侮羞辱弟子。」

  關夫子見他此時此刻還在為自己狡辯，失望透頂，聲音淡淡道：「你心中貪念如何，你自己清楚。從此以後，你我再無師徒名分，你收拾收拾走吧。」

  王思成不可置信地抬頭，卻在轉瞬間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好，走就走，你當我王思成稀罕在你這個破地方！」

  「窮酸書生！」

  王思成似乎是終於得償所願，他撞開關夫子，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去，完全沒有回頭多看一眼曾經用心教導他的恩師。

  關夫子從來沒有覺得心如此涼過。

  他揮退上前扶他的學生們，獨自撐著桌子，目光渙散，緩了許久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小清歌都想出門去喊醫館大夫來了，關夫子終於開口——

  「一切雖不是為師直接導致，但為師仍有過錯。」

  「夫子……」

  關夫子站直身體，擺擺手，「不用說了，這段時間的束修我都退給你們。」

  「夫子！」

  「別啊！」

  六個人全都站了起來，最終還是小清歌代表發言，」夫子，王秀才雖然無心教導，但是恰恰是因為他這樣做，我們幾人才會想著互相學習，互相幫助。夫子，我們的學業並沒有落下，甚至還有了進步呢！「

  關夫子並不相信小清歌的說辭，只覺得她是在騙自己。

  「不信，您出點題目考考我們唄。」

  關夫子狐疑的眼神掃過六人，見他們全都挺直腰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免疑惑，難道真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好，那我便考考你們。」

  說完，關夫子便深思片刻，專挑每個人的薄弱之處，一人問了一個問題。

  眾人一一答完，關夫子點點頭，「不錯，是有進步。」

  眾人長吁一口氣，這下不用退束修了吧？關夫子為人真的很好，學問也紮實，加上最近生病肯定花了不少錢，他們不想要退回來的束修。

  卻聽關夫子道：「束修那就不退了，但還是得補償你們。」

  恩？怎麼補償？

  小清歌接在趙靈哈欠的後面打了個哈欠，微微走神，瞟了眼剛剛露出天際的太陽，萬分惆悵，關夫子的補償居然是連續一月的早起補課？

  「啪——」

  關夫子的教鞭抽在小清歌的課桌上，「不要走神。」

  又一教鞭抽在周震的手上，「清醒點！」

  小清歌摸摸並沒有被打的手背，擦擦因為犯困而產生的眼淚，認命地打起精神。

  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