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先走一步，祝你們在鎮上生活順利。「

  「多謝多謝，也祝您一家順順利利。」

  楊大福手裡拿著房屋的過戶文書，喜滋滋地和原房主道別。

  因為前幾天的事兒，老楊家的積蓄成功漲到60兩銀子，於是在鎮上買房的事兒不再是幻想。正好遇上這戶人家要移居外地，小三進的房子加裡面的家具一起打包賣50兩銀子。

  這種好事兒可遇不可求，楊大福在帶著一家人看完房子的情況後，爽快地和原房主來縣衙交錢、過戶。

  這座房子在南邊的杏花街，整體比較新，地面也不像村子裡都是泥土地，而是鋪著石磚，下雨天走路再也不會弄髒鞋子和衣擺了。

  最令一家人滿意的是二進院子。院子裡有一棵極為繁茂的香樟樹，樹幹粗壯，小清歌和雙胞胎三個崽崽手拉手才能環繞一圈。

  茂密的樹冠投下一片大大的陰影，楊青石正歪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而香樟樹的對面是一大片葡萄架子，上面綴滿了或青或紫的葡萄，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雙胞胎正痴痴地站在葡萄藤下，嘴巴微張，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出。

  小清歌很不想承認這對沒出息的孩子是自己的弟妹，她嘆了口氣，掏出手帕給雙胞胎擦去口水，「不是才吃了早飯嗎？又餓了？」

  雙胞胎摸摸小肚子，想到早上吃的香噴噴的肉包子，口水流得更厲害了。

  「你們，全部過來收拾東西！」

  一聲大喝響起，楊青石從躺椅上瞬間蹦起來，雙胞胎懷念肉包子的迷離眼神瞬間清明，三人同時轉身，露出標準笑容，聲音放低，語調上揚——

  「大嫂\/娘，來啦~」

  小清歌扶額望天，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這麼慫？

  「楊清歌！」

  又是一聲大喝。

  「娘，來啦~」

  收拾完新房子，天色也漸漸晚了，一家人草草收拾了下就上床休息，明兒還要早起回村呢。

  但是，第二天在回村這件事兒上，大家產生了分歧。

  「叔，我們想在鎮上繼續租房住，要不，我們家房子就那樣放著吧，反正也都塌了。」楊大壯撓撓頭，把他昨晚想了半天的主意說了出來。

  他話一出，在院子裡收拾行李的其他人，不少臉上都露出異色，不少都滿懷期待地看向楊大福，他們也不想回去修那個破房子。

  楊大福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想了想，說道：「鎮上住著的確方便，加上咱們現在在市集上做生意的時間也在變長，鎮上是比村里好。」

  楊大壯鬆了口氣，他其實糾結了好一會兒要不要說出來，他怕楊大福罵他忘本，不過現在來看，里正叔還是很善解人意的。

  「但是我認為還是回去簡單修一下。一是畢竟是咱們祖祖輩輩住的地方，不能就這麼任它倒塌著。

  二是咱們誰也說不清未來怎樣，雖然眼下生意不錯賺了錢，但假如過段時間生意不好了呢？或者是出了啥事兒呢？到時候想回村子裡還得花時間花錢修。

  最後一點，可能是我這個老頭子想法古板，但……「

  楊大福頓了下，長嘆一聲，「我想讓咱們村里那些人回來的時候能找著家，能看見咱們活得還不錯，能知道咱們，咱們沒忘了他們。」

  楊大壯的眼眶忽然就紅了，他雙手顫抖，忽然就想到很久都沒想起的人。

  他爹娘。

  他娘生下二壯後就沒了，他爹沒過幾年為了徵兵錢就去當兵了，再也沒回來。

  這麼多年，他帶著弟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怨恨娘為什麼早早去了，怨恨爹為什麼要拋下他們走了。

  怨恨著，怨恨著，他就已經把父母深埋在心底，再也不主動想起。

  一旁的花奶奶也攥緊了孫女的手，她的兒，她的兒，不知道還活著沒有。花奶奶扭頭見到孫女懵懂的眼神，悲從心來，她孫女連親爹的一面都沒見上啊。

  一時間，氣氛變得悲傷又沉默。最終，還是楊大福站起身催促道：「行了，快給人家掌柜的收拾乾淨，我們回村修房子。」

  謝過趙掌柜，一行人再次大包小包地出發，只不過這次驢車上一個人都沒坐，裝的全是行李。

  「牽好自家娃啊，別弄丟咯。」

  天氣很好，還不是特別熱，幾個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在隊伍最前面玩鬧。他們一會兒摘兩朵野花，一會兒拽兩根狗尾巴草，一會兒又突發奇想地開始比賽跑步。

  趙翠蘭看了眼老老實實走路的小清歌，問道：「你不去玩？」

  小清歌搖搖頭，「我是大孩子。」

  才不像那群小孩子一樣幼稚！

  趙翠蘭瞧小清歌的嫌棄模樣，憋住笑，問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摘花摘草的嗎？」

  小清歌再次搖搖頭，剛想說不想，又像是想到什麼，咚咚咚跑到路邊，摘了五朵顏色不一樣的野花，又咚咚咚跑回來。

  她強行給楊大福、楊青山、楊青石一人塞了一朵花，然後又把剩下的兩朵全部遞給趙翠蘭，輕咳兩聲，」剩下兩朵都給娘。「

  她知道，娘肯定是眼饞別的小孩給娘採花戴。

  哎，她好體貼哦。

  趙翠蘭沒想到小清歌居然會給她兩朵，笑眯眯地接過，問道：」怎麼給娘兩朵？你自己不留一朵？「

  「娘生我辛苦，所以給娘兩朵。」小清歌手裡甩著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是從小家裡人就告訴她的話，她一直都有好好記住。

  但小清歌卻沒注意到，趙翠蘭在聽到這句話後，笑意減淡，眼中淚光微閃，捏著花的手漸漸收緊。

  回去的路總是比來時的路要快很多。

  太陽掛得高高的，大楊村的村口在大家的視野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忽然，隨著微風吹過，一聲又一聲哭聲也傳了過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小孩們也不玩鬧了，紛紛跑到家裡人身邊，小心臟撲通撲通跳著。

  不知是誰咽了下口水，猶豫著問道：「不，不會是鬼，鬼吧？」

  說完，他就被楊大福瞪了一眼，「別瞎說！大白天的，哪裡來的鬼？」

  楊大福往村口的方向眺望了會兒，轉身說道：「我看好像是兩個人在咱村口，不知道在幹啥。」

  「爹，我和大壯去看看。」楊青山放下肩膀上的擔子，說道。

  「行，有事兒記得趕緊往回跑啊。」

  「哎。」

  村民們都緊張兮兮地看著楊青山和楊大壯的背影，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應該，應該不會出事兒吧？

  恩？

  青山怎麼往回跑啊？

  不是，大壯咋了，咋傻站在那裡不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