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爺！」楊大福衝著那人喊了一聲。

  原來，鄭富向來愛吃兔肉，一聽說鎮上有賣野兔肉的，就想著過來買點回去下酒，沒成想竟然碰見了楊大福。

  「楊叔，沒想到是你們賣的兔肉啊。」鄭富走過來，四方臉上帶著笑意，「我看這架勢，生意蠻好啊。」

  楊大福笑著點點頭，有些自得，嘴上仍然謙虛道：「我們弄點這兔肉賣賣，哪裡比得上你們啊。」

  鄭富搖搖頭，剛想開口和楊大福道別，就見他四處望了望，從驢車上拿出一個小罐子，說道：「原本想著送到你家去，正好碰見你了，你直接拿回家嘗嘗吧。」

  鄭富被楊大福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手裡捧著還有些溫熱的罐子，「叔，這是？」

  難不成是兔肉？

  下一刻，就聽楊大福回道：「兔肉。可能有點涼了，你回家記得熱一下再吃。」

  鄭富沒想到楊大福竟然還會給他特地留出一罐，要知道他們也不過收了兩次野豬而已，交情算不得多深。

  但這兔肉聞起來是真香啊，鄭富捧著罐子的手怎麼都松不開，他便作勢要從懷裡掏錢。

  不能白占人家便宜不是。

  楊大福見狀，連忙壓住他的手，說道：「沒點兒肉，哪裡還值得你付錢？真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你收了那頭野豬呢。」

  鄭家當時可是一點價沒壓，十分厚道。

  楊大福「咦」了一聲，關心地問道：「你這是上火了？那兔肉最好少吃點。」

  鄭富摸了摸嘴角上起的大泡，臉上浮現一抹複雜的笑容，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楊叔，你說現在孩子咋那麼難管呢？」

  「孩子們，調皮搗蛋一點是常事。」

  楊大福說完，就見鄭富又嘆了一口氣，眉毛擰得更緊，「我家外甥女，送她去私塾，三天裡我能被夫子叫過去三次，我這張老臉都被丟得一乾二淨。

  不過我想著只要孩子肯念書，丟點臉算什麼呢？

  我又給她請了假，想著回家請個夫子上門教她，她倒好，三天氣走三個！」

  楊大福沒忍住好奇，脫口而出道：「外甥女……？」

  外甥女咋住在舅舅家？

  鄭富不在意地解釋道：「哦，我妹子和離回家了。」

  神態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愧和不好意思。

  楊大福瞭然地點點頭，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我聽說有人專門找別家孩子陪自家孩子讀書，你家沒找？」

  鄭富聞言，臉上更加痛苦，他皺著臉回道：「哪裡沒找？這調皮孩子就是吵著鬧著不願意，說不喜歡這個陪讀，不喜歡那個陪讀，鬧得家裡成日不得安寧，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楊大福舔舔嘴唇，看了眼方秀才，搓搓手，忐忑道：「那啥，你看我家小清歌給你外甥女當陪讀成不？」

  此話一出，鄭富忽然愣住，似乎是陷入了回憶當中。

  楊大福見狀，連忙補充道：「你上次去我們村，我孫女還給你們背了《千字文》呢。」

  今天來賣兔肉的路上，他和方秀才閒聊時談起小清歌，方秀才建議他給小清歌提供更好的讀書條件，雖然方秀才有功名不假，但畢竟這麼多年窩在小山村里，見識、學識都有限。

  楊大福將這話記在了心裡，原本還想著打聽打聽鎮上的私塾，沒成想就遇上了鄭富，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當然，他也不是隨便就要將小清歌塞到某戶人家讀書，主要是鄭家品行向來不錯，鄭富提到和離在家的妹妹沒有絲毫怨言，還為了外甥女這樣發愁，看得出來家風很好。

  因此，楊大福才動了讓小清歌當陪讀的念頭。

  鄭富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腦中卻是當日見到小清歌的場景。

  小女孩衣著乾淨，為人機靈，才五歲就能將書背得那麼流利，而楊大福目前來看為人厚道，也沒什麼毛病。

  鄭富舌頭抵了抵後槽牙，牽動了嘴角的大泡，疼得他一抽。

  「你家孫女的確不錯，」鄭富想了想，點點頭，「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能不能來當陪讀還是要我家外甥女說了算。」

  他實在做不了外甥女的主。

  鄭富說完又意識到話有些生硬，「當然，我家外甥女雖然性子調皮，但也並非那種頑劣之人，你家孫女怎麼來，肯定是怎麼回去，不會出啥事兒。」

  楊大福聞言，心裡激動，連聲說好。二人又就陪讀事宜商定了一會兒，這才各自回家。

  於是，蹲在家裡練字背書的小清歌一臉懵逼，她指指自己，道：「爺爺，我去當陪讀？」

  楊大福點點頭，「對，明天上午去鄭家，不合適咱就回來。」

  他摸摸小清歌毛茸茸的腦袋，「去了也不要怕，如果他家孩子欺負你，你就跑，就回家，咱不受那個氣啊。」

  雖然向鄭富推薦小清歌時，楊大福滿心都是歡欣，但冷靜下來心底還是擔心的，畢竟是自家疼在手心的親孫女，去陌生的別人家，他總歸是不放心的。

  一旁的楊青山和趙翠蘭也是眉頭緊鎖，但他們知道這是為了小清歌好。鄭家是鎮上的有錢人家，給孩子提供的讀書條件只會更好。

  趙翠蘭拍拍身上的灰，「我去把小清歌去年過年的衣服拿出來。」

  那套衣服雖然不是新的，但也比家常穿的要好。

  楊青山也慌忙慌張地走進廚房，「明兒早上吃點好的，我看要不打兩個雞蛋吧。」

  到了晚上，家裡還特地燒了一鍋水，小清歌被趙翠蘭塞到木盆里，洗得乾乾淨淨，一根頭髮絲兒都沒放過。

  月光穿過窗子，投在被子上，帶來一種朦朧的美感。小清歌窩在被窩裡，只聞得到皂莢的清香，她眼睛轉了轉，看見枕頭邊擺著疊得整齊的衣服。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她要好好睡覺，明天好好表現。

  她知道的，在鄭家當陪讀，她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第二天一早，小清歌穿上乾淨的衣服，背上趙翠蘭熬夜給她縫的小布包，頭髮梳成一個小揪揪盤在頭頂，可愛的不得了。

  早晨的風還帶著涼意，小清歌坐在驢車裡，縮縮脖子，衝著家裡人擺擺手。

  別擔心，她超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