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吃肉，特意給您留的。」

  楊青山嘿嘿笑了兩聲，見楊大福嘴裡含著肉還沒忘瞪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真的，可好吃了。」

  小清歌站起來，摟住楊大福的腿，給楊青石幫忙，「爺爺，快吃，真的很好吃。」

  楊大福哪會不知道好吃？

  鼻尖縈繞著肉香味，唇齒間是鮮嫩的觸感，他再次瞪了眼楊青石，頂著小清歌他們的目光，咀嚼起兔肉來。

  兔肉表面微焦，口感偏脆，咬開表面的脆皮後，裡面的兔肉則異常鮮嫩，還帶著一絲熟悉的清香，使得整體的口感並不油膩。

  恩，楊大福挑挑眉，「青山，去把村里人都喊過來。」

  楊青石雙腿發軟，手搭在楊二壯的肩膀上，顫顫巍巍地求饒道：「爹，那啥，回家再打成不？」

  雖然他事先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但在全村人面前打他……這不太好吧？

  楊大福沒有理自己嚇自己的楊青石，只是蹲下來注視著小清歌，問道：「怎麼想起來燒兔子吃？」

  小清歌向來懂事，也知道兔子是留著賣錢的，不可能故意燒兔子吃。

  小清歌嗅嗅空氣里殘存的一縷肉香味，將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我覺得我們可以把兔子做好再賣，肯定會賺錢的！」

  楊大福的眼睛閃了閃，小清歌話一說完，他便意識到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他站起來衝著楊青石說道：「再去捉一隻兔子來，按剛才的方法做一遍。」

  「哈？哦哦哦。」楊青石愣了半晌，然後迅速往養兔基地跑去。

  只要不在全村人面前打他，讓他幹啥都可以。

  於是，睡得正香的大楊村人全被叫到了小樹林裡，幾十雙眼睛全都亮晶晶的，聚精會神地盯著六人組收拾兔子、挖坑、抹調料。

  熟悉的香味再次飄蕩在空中，六人組咽咽口水，乖巧地站在一邊，一個字都不敢說。

  他們吃過了，現在只能看，不配吃。

  「如今天氣漸冷，那些兔子也不好養活，依我看，我們就按照這個法子把兔子賣到鎮上去。」

  楊大福見大家都吃完自己的那一口兔肉，便開口說出這樣一番話。

  大家還沒從兔肉的美味中緩過神兒來，腦子還有點木木的，聽了楊大福的話後，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給點反應。

  直到楊大福再次清清嗓子，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點頭說好。

  「這麼好吃，絕對會有人買的。」

  「里正叔，咱咋賣啊？價格定多少啊？」

  一系列問題被拋了出來，楊大福擺擺手，指指火堆，「哪個小子澆泡尿，別把樹林給燒咯。」

  「現在回去睡覺，明兒一早咱在打穀場商量這事兒。」

  而最終商量的結果是六人組負責處理兔子，楊大福趕車帶著方秀才和楊二芬去鎮上賣兔肉，定價四文錢一勺。

  這樣下來，一隻兔子大約能賣40文，比起賣給鄭家肯定是划算多了。

  大家設想得很好，到了鎮上後，卻一勺都賣不出去。

  楊大福、楊二芬和方秀才三人排排站在驢車前，面前人來人往，他們卻都不好意思開口叫賣。

  或者說，他們叫賣的聲音太小，除了自己，誰都聽不見。

  楊大福抹了把臉，他雖然平時罵人聲音很大，但實打實讓他來賣東西，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旁邊的商販也都不咋叫賣，他想學都不知道和誰學。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楊大福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紙，這是出門前小清歌遞給他的，說是啥妙招錦囊？

  他只當做小孩子的玩鬧，現在卻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這上面，希望小清歌給的不是一張空白紙。

  楊大福把紙打開，上面用木炭寫著四個歪歪斜斜的字——「發揮優點。」

  優點？

  楊大福迷茫地看向方秀才和楊二芬，「小清歌說發揮優點，你們有什麼優點？」

  方秀才捋捋鬍鬚，「老朽不才，會做幾首打油詩。」

  楊二芬撓撓腦袋，「我打架蠻狠。」

  說完，兩人默契地看向楊大福，仿佛在問，里正你的優點是什麼？

  楊大福不好意思地視線下垂，「那啥，我嗓門大。」

  楊二芬立馬嘴快接道：「那叔你剛才咋喊聲那么小？」

  方秀才聞言扯了下楊二芬的衣袖，這小年輕說話咋這麼直來直去呢。

  楊大福老臉一紅，卻只能裝作沒聽到，默默把打開的紙條又折起來塞回兜里，卻忽然瞥見方秀才上前一步，臉上寫滿壯士斷腕的豪情。

  下一秒，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

  「今有荷葉兔，肉嫩藏不住。只要來一口，紛紛要再復。」

  周圍行人和小攤販全都愣在當場，注視著方秀才。

  鎮上的人比起大楊村的多很多，但幾乎都是普通老百姓，很少有讀書人。所以即使方秀才只是隨口做了一首打油詩，大家的注意力還是被吸引過來。

  沒聽說過誰來市集上賣東西還帶作詩的啊。

  楊二芬見狀，也鼓起勇氣走上前，默不作聲地開始表演起自學的三腳貓功夫來。

  雖然招式簡單，但楊二芬面上認真，腰背挺直，一招一式都是使了十足的力氣，因此好多小孩都興沖沖涌過來，跟在她後面學起來。

  圍觀的人多了，就有個帶孩子的大嬸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們這到底賣的啥呀？」

  楊大福連忙掀開罐子上的布，清清嗓子，扯開嗓門回道：「大妹子，我們賣的兔肉，一勺四文錢，包你吃了還想吃。」

  「兔肉？那玩意兒能好吃？」大嬸有些不敢相信。

  楊大福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遞到她跟前，說道：「你嘗一塊，不要錢。」

  大嬸輕輕拈起一塊兔肉丟到嘴裡，嚼了兩下，鮮美的味道在嘴裡瀰漫，她想起家裡的孫子孫女，直接掏出荷包，大方道：「給我兩勺。」

  楊大福忐忑的心立馬落到實處，他笑著應道：「好嘞，您稍等。」

  他們是用野草或竹子編的小籃子裝兔肉，不大不小，剛好一勺。

  大嬸買完還沒忘記幫他們宣傳，「我說大傢伙兒，這吃起來真不錯，不腥也不膩。」

  因為罐子上的布被掀開了，荷葉兔的香味往外直冒，不少小孩都扯著大人的衣袖，吵吵嚷嚷著要吃兔肉。

  於是，今天殺的五隻兔子不出一會兒就賣得一乾二淨，一共賣了200文，算得上是開門紅。

  楊大福朝著人群再三拱手，臉上笑得全是褶子，「實在不好意思，已經賣完了。大家放心，我們明兒還來，明兒還來。」

  他的視線掃過人群，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