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紫狐在入畫樓所在那條街上找了個客棧安住下。

  夜裡陰門大開時國師大人傳了訊息過來，指定塗月就是氣運之女，要她們動手解決掉此人。

  紫狐態度談不上熱絡，但也算恭敬——見紅衣小姑娘兩手托著臉，眼睛半眯不眯、腦袋一點一點好似隨時能睡著，國師眸色漸冷，憑空掐訣捏出個冰塊，對著那腦袋就是一丟。

  「哎呀。」

  紅狐軟軟叫了聲，用手指擦擦鼻子，眼睛瞪大了點，但裡頭水汪汪的沒什麼神采，顯然是在夢鄉里遨遊好一會了。

  「不可嬌慣著她。」

  正當紫狐想說點為什麼為小狐狸找補時，男人冰冷的聲音響起。

  紅狐必定是沒睡醒，否則絕對要出口反駁自己沒嬌沒慣著——可她只是輕飄飄『嗯哼』兩聲，像小奶貓撒嬌一般，太沒攻擊性了。

  紫狐眼中划過一絲無奈：「大人見諒，姜姜她……」

  話沒說完，國師的身影就消失了。

  那邊斷了聯繫。

  紫狐在原地站了會，想了想入畫樓里老鴇的長相，然後彎腰將已經睡過去的小狐狸打橫抱起來，放到了床榻上。

  替她捻好被子，坐在床邊的紫狐無聲笑了會，並不覺得帶著小狐狸礙事。

  紫狐從前就來過人間，那時只覺得人與妖天生有別，沒在與人的交往上下功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對周邊景色不感興趣。

  但帶著一個小狐狸，眼前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

  乾巴巴的黃土也有韻味了，藍得沒什麼特別的天也可愛了，連刮在臉上的風也因吹過她手裡的糕點味兒而那麼動人。

  哪裡敢想能跟人間的王妃接觸呢，都是虧了小狐狸呀，讓紫狐逐漸體會到一點人類身上的情感，仿佛與人間也沒那般格格不入了。

  *

  客棧二樓可以將入畫樓門口看得清清楚楚，進出來去多少人，有幾個熟臉、由老闆娘親自送到門口的又有誰。

  紫狐不懂人情世故，但她知道人類律法，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上回紅狐已然驚動了官兵——雖說後面被王府壓下了。

  這回不能輕舉妄動，紫狐看見有穿著道士袍的人在街上走動，還有兩三個帶著妖氣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妖王發現她們離開萊國了。

  「那是幹什麼呀？」

  紅狐停下啃果子的動作，指著入畫樓側邊那個小巷子。

  紫狐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只見貌美如花的老鴇塗月正叉腰指揮兩個高壯男人把一個嬌小的姑娘拖進去，那姑娘身後跟著一白髮老翁，腿腳不利索，追在後面顫顫巍巍不敢上去。

  「豈有此理！」

  紅狐把果子三下兩下啃完，隨意在身上擦了擦手就要從窗戶這跳下去——

  紫狐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將她拽到自己懷裡去，手忙腳亂摁住掙扎著要『路見不平』的小狐狸。

  「說過多少次不能在人前顯你的妖力！再說那人你何必管，咱們只用操心什麼時候殺了塗月……」

  「在島上習慣了嘛。」

  生性沒受過束縛的小狐狸見掙脫不出去，焉噠噠地靠在紫狐懷中，任由她用帕子一點點擦淨自己手上的汁水。

  紅狐的一對尖尖毛耳朵露了出來，純淨好看的紅色一晃一晃：「那姐姐的意思是，等夜深了街上沒什麼人了，我就可以去把那個姑娘搶回來嗎？」

  小狐狸語氣中的躍躍欲試不作假，也有些篤定的意思在裡面，看來這件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非得做成不可了。

  「你怎知那姑娘不是欠了債被家人賣進去？」紫狐耐心說，「再說世上有那麼多遭遇不幸的姑娘，你難不成……」

  紅狐眨著眼睛，很認真地說：「那我就見一個救一個，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紫狐頓了頓，嘆了口氣：「你是能活的比人長，難道你一輩子都要在人間做這種事嗎？那你自己的事呢？」

  紅狐摸摸紫狐垂落下來的烏髮，哼了聲：「永遠做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呀，我自己的事不就是吃吃喝喝嘛～」

  「……真是個還沒長大的笨蛋狐狸。」

  紫狐欲言又止好幾回，最終只能戳著她的腦門這樣說一句。

  不是懷疑小狐狸話語的真實性，不過覺得她此事說出口的『誓言』玩鬧賭氣成分較多。

  妖的一生太長，又有些不講道理的道士胡亂捕捉她們，顧好自己且不傷人已是大善，哪有一輩子幫人的呢。

  *夜*

  一團火紅的小東西從大她一些的紫狐狸懷中跳出來，毛絨絨的大尾巴在身後晃蕩。

  它聲音極輕地跑到開了一小半的木窗那，攢足了勁兒蹦上去——又險些把腦袋擠變形，才從縫隙里鑽出來，靈活地落在街上。

  系統：【大晚上不睡覺是吧！仗著妖不長痘痘？】

  鸞姜：【痘痘還是要長的，但我好看呀ovo】

  系統：【……】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啊。

  系統這回沒把這話說出口，它隱隱約約能體會到宿主去做這件事的意義——哪怕對宿主本身沒意義。

  *

  想闖入裡面救人別提多容易了，她修為不高，可那些人根本就沒修為，哪裡對付得了她。

  帶著白天見過的姑娘跑出來，不等回到姑娘所說的家裡，就被塗月攔住——

  只見老鴇『啪』地一聲推開摺扇，穿得花枝招展倒符合身份，微仰著頭，半遮面笑著看紅狐：「猜到姑娘又要拔刀相助，我可等了你許久呢。」

  「她雖是我沒花銀子買來的，好歹算是我的人了，姑娘要帶她走也不是不可以。」

  塗月拋了個媚眼過來：「須得姑娘留下才是。」

  「哦？」

  小狐狸嘻嘻笑著：「留下給你收屍嗎？」

  「！」

  這二字一出，那柔弱的姑娘登時嚇了一跳，看著紅狐的背影中也帶上了驚恐，腳步下意識朝旁邊挪去。

  塗月看見了，所以她說：「你不怕你做好事別人不領情？」

  小狐狸抱著臂，仿佛完全沒察覺身後的動靜，眼眸中的亮光極閃：「做好事是為自己良心過得去，非要別人領情做什麼。」

  這樣直率不講理的話也只有未經世事的小孩子才能說得出了。

  「……」塗月聳聳肩，「既然來了人間，就得守人間的規矩。我請的道長馬上便來，小姑娘還是留下吧，免得傷到哪裡，又要老娘出錢去治。」

  紅狐噗嗤一聲樂了。

  她猛地伸出五指，指尖流竄著火光。

  只見那紅唇上下開合：「那我現在要了你的命～」